《旧相识》一局

1、第1(修改)

　　建州镇的旧火车站，人烟稀少。

　　应思戴着大黑墨镜，披着色彩斑斓的大披肩，头上一顶遮阳帽站在建州镇火车站出口，中午的太阳甚烈，晒得披肩下的皮肤隐隐发干。

　　一副游客的样子，却无人问津。

　　她寻望四周，除了几米外烤着红薯的摊子，再远一点是摆了品种繁多的饮料车，没有上来拉客的四轮车车主。

　　似乎这地方的人没有要拉客的觉悟。

　　应思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半个小时过去了没见着一辆。她调整下拉杆箱，坐在上面。

　　她的肤色太惹眼，脸是看不真切，可暴露在空气中白皙的手背与她黑色的夹克成鲜明对比。

　　她抱着双臂，围巾绕头部一圈，绕脖子两圈，看起来像个中东妇女。

　　她没什么表情，墨镜遮去大部分的脸，她又低着头，嘴唇隐在大披肩里面，剩下的鼻子秀气高挺。

　　大约过了一会儿，一辆摩托车呼呼开过她面前，远了一两米的样子，突然熄火停了下来。

　　那人转头问她：“去凤凰山不去？”

　　她像是眯了下眼，被外界吵醒，慢悠悠地抬起头，定睛，“啊？”

　　应思坐在摩托车后座，随着路况颠颠簸簸，后背搁着个行李箱，一上一下，硬是磨疼她的脊椎骨。

　　耳边呼呼的山风，摩托车在盘山公路上呼啸而过，惊险地转弯，车底下石砾漫天飞舞，扬起一路灰尘。

　　驶出一段平缓的距离，面前出现一个陡坡，小小块儿的石砾颇多，车轮轰轰驶过，不甚打歪侧向一边，眼看就要摔下。

　　应思淡定地瞥了眼右手边的万丈深渊，再看了眼左手边的山凿遗留的碎石灰土，权衡了下身子歪去左边。

　　不过，开车的男人很快扭转了车头，摔倒的趋势逐渐减弱，车子渐渐平衡起来。

　　仿佛方才惊险的一幕从未出现过。

　　速度仍未减，应思捏着拳头，逐渐放开了手心，急烈的劲风划过手掌，阳光照耀出纯洁的光度，她恍似捕捉到了脚底下不远处山村的风，带人间烟火的味道。

　　车子下了最后一个山坡，车子照样在石砾夹缝中歪七扭八，好不容易下了陡坡，车子一个急刹车。

　　一只鸡悠悠信步而过，对周遭的惊险恍若未闻。

　　“妈个鸡。”应思低咒。捏捏鼻子减缓疼痛，开车的男人穿着件硬壳外套，撞上去分分钟得脑震荡。

　　那男人停了下，似回应般，伸手揉了揉肩头。

　　应思：“······”

　　“到了。”男人发话。

　　应思在夹缝中难以下车，推了推男人，“往前挪，挤。”

　　男人摘了手套，塞在仪表盘里，右腿往前伸转了一百八十度落地，紧接着扶着摩托车车头。

　　应思得以活动空间，歇了两秒，往前挪坐几分，长腿往后扫一百八十度落地。

　　她穿着一双平底长靴，身上搭着件黑色短夹克，里头灰色内搭从腰后露出来，黑色牛仔裤和平底长靴融为一体，看着就显腿长。

　　应思拍了下皮箱，男人意会，走近解开了缠绕行李箱的绳索。右手轻轻一提，她的行李箱落地。

　　应思转身点了支烟，吸了口，男人从背后看见烟雾腾腾，默不作声。她吸了两口，夹着烟，随意问道：“来这村旅游的人多吗？”

　　男人朝她看了眼，眼神完全无法估量，只剩一张形状姣好的红唇一张一合。

　　“多。”

　　“那你生意挺好做。”

　　男人不置可否：“恩。”

　　“外头，恩，建州镇上拉客的人很少？”应思夹着细长烟身的手指刮了刮额头，复又吸一口。

　　男人停顿了下，缓缓说：“政府不准摩托车拉客。”

　　“那你这算黑车了？”应思笑道，她的嘴唇弧度并未完全打开，似有嘲讽意味。

　　男人不否认，“对。”

　　他无心再搭话，戴好皮手套，无声地催促。

　　应思的食指点了点烟灰，从随身小包里拿出钱包，里边一叠红色毛爷爷，还有一叠绿色美刀，她没来得及兑换成人民币。

　　手指捻着一张百元钞票，递至他面前，“多少钱？”

　　男人想要伸手接过，应思缩了下手，男人扑了个空。她再抬头问：“多少钱？”

　　“八十。”

　　应思缩回手，男人不好再拿，不然就变成硬抢了。

　　应思恍然大悟，“我有零钱。”找了一张五十和三张十块，递到他面前，“数好了，一次过生意。”

　　男人接过的瞬间与她对视了眼，应思的眼睛藏在墨镜背后，不知什么形状，应该是狐媚的杏眼。

　　男人数了数，“合数。”

　　应思拉起皮箱杆子，往前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下来，走回男人面前。他正在发动车，呼呼地油门作响。

　　应思毫不犹豫伸出手戳了戳他的左手，“果然。”

　　男人脸色忽然沉下脸，转过脸，右手僵硬停下来。摩托车嘟嘟地停了下来。

　　应思抱着手臂道：“你应该早点跟我讲的。”

　　男人不吭声，发动摩托车，应思继续讲道：“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司机，完全没把乘客安全放在心上。也是，黑车生意一次过，不怪你。”

　　男人没想辩解，等应思说完，摩托车扭头往村口开去。

　　应思站在原地，道：“妈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