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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沛字(修) ...

  •   陈顺此时已经说不上来心中有多么欣喜。今天退朝出了明光殿,嬴珩一反常态,没有直奔宣室殿批阅奏章,而是说要独自一人微服出宫,还要陈顺为他拦下所有入宫求见的亲王大臣。
      嬴珩自从登基以来,极少提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如先皇一般,朝着爱民如子的明君这个方向发展着,一切都是那么有序且顺理成章地进行着。直到三年前,那个让所有知情之人讳莫如深的惊人事件发生,仿佛平静的天空炸响惊雷,彻底改变了嬴珩的人生道路。
      虽然表面上还是那个奉行先皇政策,施行仁政的明君,但是他藏在明媚笑容背后的伤痛却时时刻刻腐蚀着他的内心。嬴珩常常会失眠将自己一个关在甘泉宫,他会用处理政务的理由来短暂麻痹自己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他时常会病到浑身发热、脸色苍白,却严声命令宫女太监们不许去叫太医,直到他撑不住昏厥过去,陈顺才敢让早就候在门外的太医进去问诊。
      陈顺知道他是在以这种方式赎罪,他想让自己更麻木一些,或者身体更疼一些,但是陈顺总想问问他,难道这样做心就可以不疼了吗?
      不过,陈顺身为皇帝身边的内宦,这么问不是僭越了吗?陈顺只是默默祈祷,希望他能开心一些,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
      大约过了午后,正是嬴珩应该午睡的时间,宣室殿附近发现了刺客,陈顺高度紧张,却又不知所措,心中想着幸好嬴珩不在,但又担心独身出宫的他别是碰上了什么差池。
      正左顾右盼踌躇间,嬴珩就这样从宣室殿内殿的窗户外钻了进来,一身便衣风尘仆仆。陈顺瞠目结舌,有些茫然无措,嬴珩没有用约好的暗号通报进宫,而是偷偷溜进宫的……
      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从陈顺脑中冒出,他不由自主地问出:“陛下,那刺客——”
      嬴珩回报他一个璀璨若星的笑,声音清朗润泽:“正是朕!许多日没有偷跑出宫,出去一次还被羽林军发觉了,身手果然不复曾经了!”
      陈顺被他的一个笑惊到险些热泪盈眶,又听到他这般摇头讪笑,忙赔着笑,真切道:“陛下还年轻……”
      嬴珩招呼他将那身便服褪下,点头重复着他的话,眼中有欣慰的笑意。
      “你说的对,朕还年轻,朕有时间,她也有时间……”

      随后的几天里,韩文殊过得虽然漫长,但却比预想中的要自在的多,皇帝并没有在朝堂上多加为难,甚至目光都少有触及到她。至于柳巷那件事,韩文殊更是讳莫如深,她当然没有傻到要主动提及此事,当朝皇帝逛窑子这种丑事,说出来的结果只会是自取其辱。
      每日散朝后,韩文殊便召来一些为韩府做事的幕僚商议政事,因她是武将出身,所以在府中谋士并不多受到重视,常常坐在一起议事的更多还是她的副将们。这些人因都是与她一起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士,相处几日下来,韩文清在交谈中已经大概摸出了这些人的基本情况,以及她曾经的战绩。
      还真是个传奇女子啊——
      韩文殊听完那些战场上的事迹,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
      真正的韩文殊,自幼文韬武略,三岁认字,五岁习武,十五岁便已披挂上阵。成名一战便是六年前的狼居胥山之役,仅以三万轻兵击退匈奴十万铁骑,从狼居胥山铩羽而归,之后坐镇西北数年,无人敢犯,从而保障北方多年安定。然而自三年前班师回朝以后,皇帝再不下诏许她远征。自此她便久居长安,空挂了公侯将军这一官职。
      而她韩家银羽军的名号说出来连匈奴人的铁骑都要退避三舍,不败之军的赫赫威名威震着整个西北大漠。外界都传韩家虎父无犬子,两代忠良,保家卫国。
      这韩老将军如今并不居在长安的府上,老将军一把年纪威名远扬,仍是坐镇西北,虽然近年来常有不怕死的匈奴来犯,但在老将军的铜墙铁壁之下,全部有来无回。
      自三年前韩家少帅韩文殊长留长安,不再上阵杀敌后,皇帝担心西北吃紧,派了沛国公府的三公子刘恒到前线支援。这沛国公本是文臣,府上三位公子,大公子仁德,二公子遗世,只有这三公子刘恒坚韧果敢、堪得大用。沛国公有意让他历练,便求了皇帝的旨意,忍痛将爱子派到大漠韩将军手下做个副将。
      这些消息,有的是韩文殊到茶馆吃茶时听说书说来的,有的是商议军政国事时手下聊天得来的,东拼西凑,倒是让她捋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说起来汗颜,她常听将士们闲聊,说她一身武艺皆传自声名显赫的韩老将军,但现在的她连至亲父亲的名讳都说不上来。她听说过的汉朝最有名的将军仅限于卫青、李广、霍去病,实在是不知还有一个姓韩的。
      不过最近有件事倒是一直盘桓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她总也想不明白,那个恍若谪仙的男子既然姓刘,那就应该是亲王,汉朝的亲王不是都应该有藩国封地吗?为何刘如意会留在长安?
      汉高祖刘邦在秦朝时曾担任泗水亭长,起兵于沛县,遂世人称其沛公。这些都是韩文殊在前世所了解的历史知识,如果她没记错,这个“沛”字,可以称作是刘邦专属了,古人最忌犯当朝者名讳,而这刘如意一族倒是大胆,竟将所居之地称作“沛国公府”,虽然亲王宅邸赐字多是圣上所选,但是即便皇帝选了“沛”这个字,难道真的有不怕死的臣子敢接吗?
      韩文殊每每想到此处,总会止步不前,她也不想深究,总觉得有一个惊天的秘密,虽然像是黑洞一般吸引着她,但是她却还没有准备好面临一切……

      这一日刚刚下朝,韩文殊回府正在由灵鸢帮着换上便服,这灵鸢乃是真正的韩文殊留给她的心腹,随身的婢女自然是知道她身份。然而此事有利有弊,利是有一得力可信之人,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时代身居高位,若身边连个可信之人都没有,无异于孤军奋战;而害处则是,越熟悉的人便越能查知出她有异。所以韩文殊面对皇帝朝臣都还可坦然而对,但和灵鸢独处时,每每都会提心吊胆。
      韩文殊正在衣柜中寻觅今日要穿什么出门,她早就已经习惯自己府中衣饰没有一件女子服饰这个事实,不过她倒也不在意,古代男子的直裾深衣倒是比女子的曲裾更好打理一些,穿着也方便舒适,韩文殊乐得自在,只是略有遗憾罢了。
      “这些事奴婢来做就行了。”灵鸢站在韩文殊身后,担忧地看着她翻箱倒柜。
      “不必了,本公子穿不上女子的衣饰,做不了一个正常的女人,连选择穿哪件男衣的权利你都忍心剥夺吗?”韩文殊手上动作不停,语气颇有些怨念。
      灵鸢讶然,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公子那日见到刘二公子,可都解开了吗?”
      韩文殊听出她语中试探的意味,但还是茫然不知她问的这些是何意,只得沉默不语。
      韩文殊的静默到了灵鸢眼里,倒是成了另一番含义,她小心翼翼地开解道:“公子自从那日未去上朝,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奴婢听说公子还去见了刘二公子,奴婢以为、以为误会都已解开了。”
      韩文殊自然是不知道她口中所说的误会,但是也多少可以察觉出一点蛛丝马迹。灵鸢这个下人应是全韩府唯一知道她是女身的人。韩府的雪梅亭乃是她所居住的内院,外观清雅大气,别具匠心,内里她的房间却是另一番景象,漆器的女子妆台,床前的月影纱,雕工精致的篦子小物,样样都宣示着这是一个女子的闺阁。而这样的房间,迄今为止除了主人,就只有灵鸢一个人进来过。
      所以,如果连灵鸢都这般说,那便是她所料无误,她曾经与如意有过一段情这件事已是确凿,那么,他应该是知道她是女子的吧……
      “是解开了,都解开了……”
      韩文殊怜悯地笑着,能有什么是解不开的呢?
      人都死了……
      静默片刻,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与灵鸢对视一眼,灵鸢会意,便小跑着去看外面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灵鸢回来,神色有些不同寻常,声音幽深地告知她,沛国公府的大公子刘盈有急事求见。
      刘盈?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刘如意的兄长。他来有什么事?
      韩文殊听出灵鸢声音中的询问,那意思好像是说:如果她不想见,大可搪塞过去。
      但是想到沛国公府的声名地位,回绝未免失礼,便匆匆选了一套衣衫换上,便迈开步子走出雪梅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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