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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冷漠 ...

  •   月明星稀,飞沙迷眼,最初的震惊过后,嬴珩的脸色蓦地变得黯然,他好悲伤,他想冲过去,抱着她告诉她,他不许,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可是她又是那么坚决,自从她失忆,仿佛一切都变回最初,她会笑,会恶作剧,会像其他人一样畏惧他的身份,却也会不管不顾冲他发火……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多混恶,她都没说过要离开。
      但是她现在让他放手,说的那么绝望,那么决绝……
      他想冲她笑笑,却又那般苍白无力,最后只能生冷地说出违心的话:“年节过后,朕会下旨,派你出兵西北。”
      韩文殊看着他冰冷如刀刻般的脸,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她的心在一瞬间坠落,无止尽地坠,不知何处是谷底。
      看着他漠然离去的背影,韩文殊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她突然想要放声大哭,却还是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来都是骗人的话!
      韩文殊在门前站了好久,直到再也看不清他的身影,她仍像一座石塑一般,一动不动。
      韩府掌灯的佣人开门,看到自家公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怎么叫都叫不动,黑灯瞎火的,他想着要不先把灯点上,再叫灵鸢出来看看,正踮起脚尖要够那红灯笼时,突然听到韩文殊开口说话,只是声音沙哑干涩,似乎还带着一丝颤抖,“不许点灯。”
      那小仆茫然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韩文殊。
      “你进去吧,今晚不点灯了。”
      “公子不进去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韩文殊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那小仆抿了抿嘴,便蹑手蹑脚地退下了,他一步三回头地朝外望着,直到大门重新关紧,却听外面有压抑的哭声飘荡而来。
      一连几天,韩文殊都是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上朝的时候也是极少说话,对立的那些大臣最初还会针对她几句,却发现她只是一言不发,冷冷蹙眉,时间长了,朝臣发觉自己只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也就讪讪不再无事生非了。
      以往嬴珩都是没话找话,为了找茬,处处要给她使绊儿,却又到最后出手维护,朝臣向来闹不懂圣意,他们其实是乐于见到韩文殊受辱挨骂的,所以整个朝中,除了远征西北的纪澄与她交好,便再没人为她求情了。不过每每到最后,嬴珩却又会将她捞出来,而韩文殊依旧是隆宠不断。嬴珩是明君,爱民如子,又广施仁政,他内政修明,又律己勤政,只有在韩文殊身上,他会任达不拘,荒谬无道。
      这样的朝堂,终于止住了硝烟,虽然极有可能是暂时的,但是众臣倍感舒心。
      同样,在韩文殊心里,这样没有苛责,也没有恩宠的日子,她也过得很自在,唯一牵动她的,也许就是那偶然间的一抬头,所留下的淡淡遗憾与失落了。旒珠下的那双似丹凤似桃花的眸子,再未在她身上停留。
      嬴珩承诺给她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寺人将圣旨宣出后,大殿一片哗然,除了默然而立的韩文殊,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几日前还闹得沸沸扬扬的“羽林军节制权风波”,被嬴珩一道旨意推翻否定,众人早已不知这是闹得哪一出了。
      韩文殊只是依照惯例,上前领旨谢恩,未多言一句,从始至终她都未抬头,既已无言,何须多言。
      散朝后,一众与她交好的武将纷纷前来道贺,韩文殊想离朝远征的心思,在整个朝堂上,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一直被皇上拖着,一耽搁就过了三年,大家都不知嬴珩是怎么想的,三年来,从未召韩信回朝,这父子俩三年未曾谋面,众武将早有怨言。
      韩文殊不愿多做逗留,一一淡笑回应,之后便言称还有军务,告辞离去。
      出了明光殿,她一个人走在青石板的路上,看着手中那卷圣旨,轻轻叹息。这是死去的韩文殊一直企盼的,也许是再忍不了折磨,也许是向往自由,没想到竟让她拿到了。以后天高皇帝远,这不一直是自己盼望的么,怎么心中会有些失落呢?
      “韩大人留步。”
      身后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韩文殊驻足转身,但见一个同着红袍的武官远远跑来,待他离近,韩文殊才看清,是个年纪与纪澄不相上下的年轻武将,身子却比她高出很多,剑眉朗目,眉宇间有一丝来自历练的刚毅,皮肤泛着一抹黝黑,显得健康而又硬朗。
      似是看出韩文殊的疑惑,那人抿嘴一笑,拱手见礼:“末将刘恒,见过大人。”
      乍然听到他报上姓名,韩文殊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刘恒自回京后,进宫叩谢圣恩后,便一直低调无闻,因其官职不高,挤在上百人的早朝中,韩文殊至今也没看清他的模样。照例说,她官至恭候将军,父亲韩信又恩居其上司,刘恒还朝应先到韩府拜访才是,然而沛国公府却毫无动静,想来是还沉浸在兄弟重逢的欣喜中,倒也不足为奇。
      韩文殊对这个刘恒倒是好奇得很,据嬴珩所说,刘家三子,长子平庸,二子寡淡,只有这三子刘恒有勇有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嬴珩说这些时,神情中有淡淡的惋惜,韩文殊知他爱才爱贤,只是忌惮沛国公功高震主,对她与刘如意的心结难解,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制着刘恒,不敢重用。
      韩文殊上下打量着他,忽然想起,她与这人只有三年未见,不能表现得太过反常,免得会叫人起疑。
      这么想着,她便拱手让礼,淡淡笑道:“我道是谁,仅三年不见,竟都有些认不出了。”
      刘恒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一脸歉然,“其实早就想去拜会大人,不过大人府上向来不迎客,每每下朝末将又被重重事务缠住,所以回来这么多天,竟还没向大人见礼,实是抱歉良深。”
      韩文殊本就不在乎这些虚礼,见他言辞恳切,顿时对他备生好感,微微颔首道:“无妨,你本就是调派到父亲军中的,皇上既召你还朝,自然不必再编制于我银羽军,你也不用如此拘谨多礼。”
      “末将在外多年,受大将军提点颇多,一直敬重尊他为师,大人自然也是末将前辈,焉有不拜会之理。”刘恒满面欣喜,恭贺道:“今日皇上下旨,恩准大人年后前往西北驻兵,可是天大的恩赏,那些文人也许会蹙眉推拒,可像咱们这些在沙场打拼过的都知道,最思念莫过远在他乡的家人,韩大人,恭喜了!”
      韩文殊见他情真意切,心中感激,只是实在高兴不起来,只能敷衍着还礼。
      刘恒温雅笑笑,侧身让路,“大人请。”
      两人边走边说,单这一面,韩文殊便觉这人果如嬴珩所说,是个稳重干练的可用之才。待走到北阙门,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走来,韩文殊定睛看出,是许志臻,韩文殊心下一沉,见他有些仓皇,不知是否军中出了大事。
      “将军。”许志臻上前一步,匆匆行了个军礼,侧目瞧见韩文殊身旁有人,见是刘恒,似是呆了呆,才拱手见礼,“见过虎牙将军。”
      刘恒淡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朝韩文殊道:“大人既有军务在身,末将改日再去拜访。”
      “将军慢走。”韩文殊轻轻颔首。
      还未走出几步,刘恒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回首道:“大将军这些年老当益壮,大人不必挂心,好在过不了多久,便可一家团聚了。”
      说完他便扬长而去。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这人果然不一样了,末将还记得,三年前这刘恒和那些亲王贵胄家的公子哥差不多,现在倒是看着精神多了!”许志臻看着他的背影,朗朗笑道。
      “军中发生了什么事?”韩文殊开口问道。
      银羽军这么多年一直驻扎在甘泉山下,但是从甘泉山到长安城,即便快马加鞭,也要一个多时辰,若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两方联络,这路程未免太不方便。许志臻为人和善,又心思缜密,所以在御驾回宫之时,韩文殊便索性将他带在身边。
      他见韩文殊脸色阴沉,以为她是误会军中出了大事,忙解释道:“是件好事,那伙江洋大盗叫咱们给抓着了!”
      韩文殊蹙眉,“哪伙大盗?”
      “将军忘了?就是之前偷咱们军粮的那伙大盗!”许志臻着急跺脚,将身后良驹牵来,双目发光,故弄玄虚地笑道:“而且还有意外收获,将军来了就知道了。”
      韩文殊有些瞠目,没想到这样老实稳重的人也会卖关子,心中好气又好笑,却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致,便接过他手中缰绳,翻身上马,朝城外奔去。
      军营中,一个头发杂乱,又衣衫褴褛的乞丐跪在地上,一旁围了几个看守的士兵,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防备样子,赵奕站在一旁,双手环胸冷冷盯着。
      “赵奕!”许志臻远远的就喊了一句,待他回头,忙小跑几步到他跟前,“将军过来了,刚下朝,正在帅帐更衣呢。”
      赵奕死死盯着那个乞丐,听到他的话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自他从天牢被放出后,许是心事过重,又加之影响到了家人,便一番往日冲动过激,又心浮气躁的性格,反倒稳重了几分,只是莫名让人觉得阴沉。
      韩文殊从帅帐中出来后,便正巧看到这一幕,左右打量了一遍,出声询问:“这人是你们抓到的大盗?”
      赵奕与许志臻同时回头,抱拳施礼,“将军。”
      韩文殊抬了抬手,走到那乞丐面前,见他双手被绑在身后,始终低着头,满身乌黑,蹙眉问道:“怎么抓到的?”
      “回禀将军,昨日末将练兵时,看到有人在围栏外鬼鬼祟祟,不等末将奔出去,就让他跑了,末将疑心有鬼,便在军营四周设下了埋伏,果不其然,到了夜间,他就自投罗网了。”赵奕语气阴沉,恨恨地盯着地上那人,韩文殊有些不解,就算他偷盗军粮,赵奕也不必这般怨恨。
      “辛苦了。”韩文殊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朝许志臻问道:“别故弄玄虚了,到底为了什么,还特意将本将叫过来?”
      “来人,把那些东西拿过来!”赵奕拍了拍手,抢过许志臻的话,“将军看过就知道了。”
      两个士兵从一旁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麻袋,将里面东西一一摆放到乞丐面前,竟然是一袋子金银玉器,韩文殊虽然不懂,却也能看出这些东西非同一般,与大街上小贩卖的那些不可同日而语。只看那人身子僵了一僵,但因低着头,所以看不清他此刻脸上表情。
      赵奕的脸色愈发阴暗,因牢狱之灾,而变得消瘦的脸棱角分明,更显出几分狠厉,他攥紧拳头,咬着牙道:“昨晚末将跟着他一直上了山,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山洞,便想着要一网打尽,没想到竟让这贼子察觉了,待末将发现事情不对,冲进去时,那洞中就只有他一人了,其他人都从暗道逃了。末将已经派人将那洞穴看死,将洞中赃物还有这贼匪带了回来。”
      韩文殊蹲下身,随手捡起一个金丝银鱼模样的装饰品,只觉得入手极沉,应该是货真价实的实心金银,突然恍然大悟,问道:“这,可是之前城中富贵人家遗失的宝物?”
      “是,将军记得没错。”许志臻在一旁冲她一笑,替赵奕说道:“赵奕昨晚托末将到京兆尹翻看案宗,并且一定要将之前所失抄写一份交给他,一开始末将也是迷惑不解,直到对着自己写的清单,再数了一遍这地上的宝物,便都明白了,赵奕也是有心了。”
      一旁的赵奕仍是一副冷冷的样子,韩文殊一瞬间豁然开朗,要是牵强点说,之前赵奕所受的牢狱之灾全是拜这“大盗”所赐,要不是因为他,执金吾的人也不会寻恤滋事,也不会牵扯出后面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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