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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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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这一晚,是在血光中度过的,结果便是长安城将近一半的人死于非命,受到波及者千千万万,无辜百姓人人自危。
嬴珩在得到消息后,也只是淡漠一笑,该来的终于来了,只是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未央宫已经被萧何的人封锁,如今里外不通,宫人皆惊慌恐惧,以为大难临头,有的胆大的想要闯出去,也都被禁军一刀砍下了脑袋,现在便无人再敢多言,只能萎缩在角落里,唉声叹气。
陈顺送来外面的消息:刘如意大婚宴上,刘邦萧何以城安王嬴瑀谋逆为由,揭露皇家丑事,起兵造反,并控制了长安内外全线兵力,张彻、范文琅等忠臣誓死不降,正当刘邦打算大开杀戒之时,刘如意出面将这些人保下,押入暗室,并保证三日后若这些人仍不降,便交由刘邦处置。而嬴瑀则带了一队人马,杀出了重围,现在刘邦正命人挨家挨户的搜查,势必要将他生擒。
这是嬴珩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他是个失败的皇帝,只盼着那些忠臣良将另寻新主。
萧情陪在他身边,已是绝望,嬴珩对此事的态度几乎可以用默然来形容,而她也从最开始的不甘心,到失望,最终变成了无尽的绝望。
“皇上,江辙的军队就在城外驻扎,如若现在下令,还可一搏,您当真要放弃吗?”萧情空茫的眼眸中还藏着一丝希冀。
嬴珩深深吸了一口气,倚在榻上,一言不发。
“皇上,您忍心看着那些忠于您的子民血流满地吗?”萧情锲而不舍地追问。
嬴珩难得一笑,轻声道:“朕只希望御弟可以安然脱身。”
……
羽林卫是负责皇室安全的禁军,武力不在银羽军之下,乃是长安最强兵力之一,嬴瑀从沛国公府逃出后,便一直暗行于巷子小路,虽有江湖游侠相助,但想要不露行迹的逃脱几乎是不可能,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偷偷溜进未央宫,将嬴珩救出。
自从得知韩文殊死讯,嬴珩便心生死志,他应当早就想到了是这个局面,甚至打点好了一切,才会将太后送离长安、将张彻等忠臣良将找好退路,让刘如意出面保住他们的性命。然而唯有一点,他不曾去准备:那就是他们兄弟二人。
躲在墙角的嬴瑀不禁笑出了声:皇兄啊皇兄,你自己想死,却还要拉上我,许是怪罪我身为先帝嫡子,却将这烂摊子全都推给了你吧!
嬴瑀暗自叹息,这也不怪不得我,毕竟这皇位不是人人都想要的……
搜查的羽林卫快步走向这边,护着他的几个游侠迅速将他带离,他们的目标是未央宫,那里面还有一场大战要打,可不能在这里浪费了体力。
“皇兄啊,若弟弟我为了救你,身处险境,你应当不会再置身事外了吧……”嬴瑀喃喃自语一声,便目光坚定地朝未央宫奔去。
……
头上覆着的喜帕被人掀去时,伫立在她眼前的身影无限熟悉,韩文殊嘲讽地笑了笑,曾扬言再不回长安,竟阴差阳错又回来了这里,还是以新娘的身份,嫁给了一个她以为再也不复相见的人。
温凉的手指在颈上迅疾一点,哑穴被解开,韩文殊不自觉地咳嗽出声。
咳了好一阵,气息才渐渐平稳,然而声音却还是沙哑晦涩,“今日一过,我便要尊称你‘殿下’了吧?”
听着韩文殊讽刺的言语,刘如意眼中划过一丝黯然,“我只知道今日一过,你我之间便再无可能了。”
韩文殊眼圈猩红,碜碜冷笑,“你策反丰庆军,设下圈套残杀我银羽军之时,便该想到有这一日!”
“残杀银羽军,乃是羌人所为,丰庆军绝未向秦人举枪,况且你的珩哥早派人送信于你,让你撤兵,只是那消息送达的时辰正好与你错过。”刘如意悠悠解释道。
“是吗?”韩文殊讥嘲地看着他,眼中布满愤恨,“包括你让你弟弟屠戮我三万大军,顺便将我送来长安,与你成婚?”
刘如意眼中神采渐渐消弭于黑渊,平静地看着韩文殊,一字一顿地道:“你都知道了?”
韩文殊红着双眼,痛苦地点头,“是,我都知道了,木吉卡是你的胞亲弟弟,乐安公主是你母亲,我初见木吉卡时,便觉得他似曾相识,想来是与你血缘相同,样貌相似……”
说着韩文殊看向刘如意腰间,上面挂着的白玉珏他从不离身,与木吉卡当晚赠予她的玉珏无论是品相还是材质,都是同一块,“这块玉珏,之前是块完整的玉佩吧?乐安公主将其分成两半,你与木吉卡一人一半,也算是兄弟之间的凭证。”
刘如意神色淡漠地盯着她,唇间愈发苍白,紧紧抿住,她的话像是冰刃一般,一刀刀刺进他身体里,彻骨的寒凉。
韩文殊见他默许,心中微痛,她惨淡地笑笑,道:“你与你父亲之所以执迷于皇位,也是与此有关吧?”
听着她的质问,刘如意冷哼一声,身遭骤冷,冷笑答道:“这皇位本就该是我刘家的。”
刘如意语气瘆人,韩文殊猛地抬起头,朝他望去,只见他满眼愤懑,似乎平日里强压着的怒气终于可以爆发。
“靖清之初,我父亲四处集结兵马,谋士有张良、萧何,大将有樊哙、夏侯婴,他们皆是为我父亲声名所感,才纷纷投奔,而当时公子扶苏的出现,却搅乱了父亲的谋事大局,我父亲心怀大义,顾及他有嬴氏的血统,才将打下的半壁江山尽数拱手让人,也算是完璧归赵。可他非但不知感念,还将当时已嫁作人妇的我的母亲,也就是乐安公主派去与羌人和亲!只因为那羌人王子在宴席上进献财宝时,多看了母亲几眼!”
说到最后,刘如意双眼早已血红,那恨意携着吞噬一切的气势,直直向韩文殊逼来,最后却转瞬消弭,化作一抹诡笑,“而如今的太后,担心我父亲的报复,便将嬴珩与她亲生儿子掉包,我也是刚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刘如意针对的竟是一枚棋子,一枚先帝用以保护他亲儿子的棋子。”
“嬴瑀才是真帝,那刚刚在宴席上,乐安公主为什么要那么说?”韩文殊冷冷问道。
狭长的眼梢微扬,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刘如意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要他们嬴氏一族的命,来解我刘家心中之恨。”
“你将我抓来,是要杀死我的孩子吗?”韩文殊眉目微敛,轻问。
过了很久,刘如意淡淡回答,神色坦然,“不是。”
“那你在怨恨我吗?”听到这个意外的回答,韩文殊先是一怔,随后轻轻问出这一句,“你是在怨恨我,所以才会给我下毒;如今也是怨恨我与他结盟合欢,才会设计陷害我,让我眼睁睁看着那些将士死去,让我永远都生活在痛苦之下吗?”
刘如意怔怔地望着她,似乎失望,又有些讥嘲,眼中神采风云际会,却最终归于暗淡,过了许久,他大笑出声,仿佛要将胸中的怨念全部倾泻,“子卿啊,直到如今,你仍是这般看我……”
韩文殊踌躇地注视着他,低低问道:“他会怎样?”
“他姓嬴。”刘如意冷冷说道。
“因为他是先帝的后嗣,你们为了保证再无嬴氏血统,会杀了嬴瑀,也会杀了他?”
“对。”刘如意回答。
“放我走。”心口的剧痛几乎让她晕厥,然而话到嘴边,却依然平静无波,对于眼前这个近似疯狂的男人,她实在无话可说,“你的目的是他,而且已经达成所愿。”
刘如意用讽刺的声音哼笑了一声,冰冷的手指掐着她的脸,指尖微微用力,意犹未尽地道:“我的目的是你,否则也不会杀了萧怜,让你做我的新娘。”
韩文殊猛地抬起头,想要挣扎,却浑身动弹不得,只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萧怜是你的发妻,你杀了她!”
刘如意冷冷看着她,平日里淡雅温煦的男子,此时却让人浑身寒颤发冷,韩文殊噙着泪,摇头道:“直到方才,我还坚信你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并非不辨是非,毕竟你出手救下了那些忠于嬴氏的臣子,但是现在,我发现我大错特错,你连自己的发妻都能狠心杀死,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的!这根本不是恨,你是入魔。”
毫无情愫地转身,刘如意推门而出,临走前,他侧身,却不去看她,语气淡淡,“我若成魔,你以为你的孩子还能安然无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