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三段子杂记》无风坠玉

6、苍毒

　　燕乾是在雪山里捡到曲无歌的，当时那个五毒弟子呼吸微弱的几乎消失不见，一双眸子紧紧闭着，黑血自眼角蜿蜒而下沾了满脸。燕乾二话不说就把他带回去，打横抱着穿过半个军营去找医师，掉了同门一路眼珠子。
　　五毒派往雁门关支援的一众弟子遭遇奇袭，仅一人生还。
　　当时离统领薛直战死不过两日。
　　曲无歌伤得很重，好在眼睛不至于瞎掉，他借住燕乾的帐子里整日安安静静休养，每次燕乾回去都会看到这个来自炎热苗疆的人蜷缩在篝火旁，手边是一罐热汤——给燕乾留的热汤。
　　“你眼睛看不见就别煮了。”燕乾一口一口灌着，摸摸对方脑袋。曲无歌浅笑着伸出手臂摸索上燕乾脸庞：“只是煮汤，不碍事。”他顿了顿，“又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燕乾知道曲无歌鼻子很灵，如实禀报，“巡逻遭遇的狼牙斥候，不足畏惧。”
　　曲无歌收回手拢了拢披风，慢声低语道：“待我能视物了，就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所以你要先好起来。”
　　“嗯。”
　　一旁来蹭汤不成反被瞪的同门表示酸倒了牙，这一股子的甜味是咋回事。
　　曲无歌曾让燕乾执笔、自己口述了一封信寄回苗疆，后来教主曲云亲笔回信叫曲无歌回去，帮他念信的燕乾明知道对方还看不见一边又偷偷摸摸瞅他，生怕他点头。
　　“……我不回去。”曲无歌沉默片刻道，“燕乾，帮我写给教主，无歌还未无能到如此地步，这一身补天诀不是白练的。”
　　燕乾在人看不到的地方乐开了花。
　　然后曲无歌就一直留了下来，这个怕极了严寒的苗疆人总是缩在有篝火的地方，难得不刮风又出太阳的日子便靠在燕乾身上休憩，日光斜照下来，他浓密的睫毛在眼窝下投出一小片疏疏的影子，随着呼吸轻颤。燕乾坐姿端正挺拔如松，动都不动，直到身上的人醒过来。
　　同门吐槽燕乾这是找了个媳妇回来，被燕乾严肃正经的挑翻在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天，直到有一日，狼牙突袭苍云大营。
　　血顺着额头上的伤口淌下来，燕乾忍不住闭上一只眼拭去血渍，眼前景象一片通红，耳边杀声震天，战友和敌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恍若地狱。
　　时间被拉长成一条直线，燕乾一阵恍惚，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可能就要这么一直持续下去永不见尽头。
　　一个狼牙军面目狰狞的扑上来举刀砍向燕乾头颅，他身子一偏陌刀直刺而出，却见对方攻势忽变，眼见自己就要硬挨一刀，燕乾暴喝一声扑上去，竟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模糊间似乎有谁喊了句什么，燕乾觉得好像听到了自己名字，但他没在意，只一心想着杀死眼前的敌人。
　　陌刀砍在敌人身上，血光四溅，对方的头颅咕噜噜滚落脚下，而砍在自己肩上的弯刀却只浅浅进去了半寸。燕乾一愣，突然有所感应般回头，就看到一直温温和和的曲无歌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圣手织天的姿势还未收起，敷在双眼上的纱布被扯开，露出朦胧漂亮的浅棕色眸子。
　　面色冷凝的曲无歌朝燕乾勾起嘴角，横笛唇前后仰头颅，整个身躯悬空翻转起来，玄妙炫目的光芒伴着紫蝶亮起，随着那动作本就松垮的纱布飘落下来，连着斗篷一起堆在地上露出曲无歌本来的模样。
　　紫色衣袂翻飞几如凤凰，通身精致的银饰，幽幽虫笛在他掌中翻转飞旋，一曲千蝶吐瑞登时拉回一众奄奄一息的苍云军性命。
　　随着一声清哧，异光笼罩住曲无歌，一双鳞鳞蝶翼在他背后展开，强大气场以其为中心扩散，苍云们顿时精神一震，呼喝声更响！
　　狼牙军溃败。
　　燕乾靠坐着感受冰蚕蛊在自己体内流转修补伤口，抬手拽住给自己擦拭血迹的曲无歌袖子，对方疑惑的抬眼望过来，燕乾喉咙一干，手掌盖住对方双眼：“你伤势未愈，别太过操劳。”
　　曲无歌笑着应了声，自身后摸出个匣子递给燕乾。
　　“这是何物？”
　　“凤凰蛊。”
　　“？！”
　　“给你种下，免得我眼睛还没好，看不到你。”
　　“我听说的可不是这种用途……”
　　“种下便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