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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无条件 ...


  •   见面约在第二天傍晚。
      陆友铭跟和臻来到姜枣订好位置的咖啡厅。推门而入,冷气扑面而来,和臻瞬间打了个喷嚏。
      刚步入下班时间,咖啡厅人不多,空荡荡的,所以冷气也比往常显得过分。
      陆友铭不由皱眉,对前来询问的侍应生请求道,可不可以把冷气调小一点。和臻昨夜根本没怎么睡,又忙了一天的工作,这会儿身体应该很疲惫,抵抗力自然有些下降。
      咖啡厅服务态度很好,迅速关小了冷气。随后带着两人来到预约的位置。

      没几个人,所以一上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和亦景和姜枣。
      两双眼睛望过来,带着不同程度的笑意。和亦景比那天见到时要平静许多,没有激动的失去形象,但眸子里的笑,依旧炽热,夹杂着几分温柔与宠溺。
      和臻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陆友铭。陆友铭立即握住他垂在身侧微冷的手,回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两人这才携手,走过去。

      这种主动的靠近,和亦景等了十六年。
      他的眼眶甚至开始变红,变得辛涩。
      一步之遥,一桌之隔,和臻站在他面前,叫:“二叔。”
      和亦景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露出一个笑,“哎。”他答。
      和臻叫他的语气,不似往日冷漠地像叫着一个代号,而是带了几分晚辈对长辈的敬意。

      像,之前的很多年,有点依赖,有点撒娇,又很随意。
      他说:“二叔对我最好了。”
      他说:“我最喜欢二叔了。”
      他说:“以后二叔老了,我会好好孝敬二叔,比对爸爸还好。”
      “二叔,你以后都会和我们在一起吗?”
      “二叔,别喝了,你都醉了。”
      “二叔,走,我背你回家。”
      “二叔,快跑……”
      “二叔,不要……丢下我……”

      ……

      四人沉默。
      气氛不算很差,但莫名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快别站着了,先坐下再说。喝点什么?先点单?”姜枣适时打破这份沉默,起身让着和臻和陆友铭。
      两人先后就坐,侍应生询问点单。姜枣用眼神询问三人。
      “爱尔兰。”和亦景答,“臻臻最喜欢的,对吗?”他讨好般望向和臻,和臻看了他一秒,随后,点头。
      和亦景开心地笑,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表情天真毫无掩饰。
      如果他没有在点完单后,挑衅地望向陆友铭的话,陆友铭对他的印象大概会一直好下去。

      侍应生离开之后,四人再次安静。
      和亦景似是很想开口,但一直忍着,估计姜枣事先跟他已经约好了什么。
      他在等和臻。

      过了一会儿,姜枣站起来,对陆友铭说:“陆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友铭会意。但他不怎么放心和臻,更不放心和亦景,他可是有狂躁症!
      他看着和臻,桌下的手放在和臻的膝盖上揉了揉。
      和臻吸一口气,转过脸,对他点头。

      这该是一场两个人的坦白。他人不便在场。
      陆友铭随着姜枣的脚步,来到了另一头靠墙的卡座里,正好能看得见两人,也恰好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这边,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现磨的咖啡端上来,和臻轻轻搅了搅冒着热气的咖啡,终于开口:“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和亦景激动得点头,声音从胸腔深处发出来:“好,好,我很好。”
      和臻手上的动作一滞,他抬眼直视着和亦景:“你说谎。”
      和亦景脸色一僵。

      和臻抬手遮住双眼:“你明明过的一点都不好。明明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不解释?”
      和亦景张着嘴,喉咙涌上一股咸涩的液体。
      “我把你害的这么惨,我都不知道。”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我竟然还自我催眠,一味地告诉自己,那些事就是你做的,我没有错。错的是父亲和你。”
      “我真残忍,是我假借父亲的名义,找人打断了你的腿,是我害的你昏迷不醒,是我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错的是我,是我。”他捂着眼,把反省了一夜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和亦景愣了好久。却没有想象中的惊讶。

      “二叔,对不起,对不起。”和臻继续说着,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和亦景嘴角微微翘起来,他隔着桌子握住和臻的手臂。
      微弱的颤抖和抗拒,和臻最终没有甩开他的手。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
      和臻手臂僵住。
      “那晚,我明明看着你进了家门的。怎么会被人绑架?”
      和亦景把他覆在眼上的手拉下来,和臻立即别过脸。
      黄昏柔和的光线从玻璃窗照进来,把他通红的眼眶衬得更加委屈。
      “臻臻,不哭。”他用指腹抹去和臻眼角溢出的泪水,“我不怪你,不要再自责,二叔不怪你。”

      “你从小到大,我都最怕你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得不行。这都二十多年了,就像条件反射一样。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正在被你妈妈训斥,眨着一双大眼睛,委屈得厉害,我当时就在想,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能惹他哭呢。”
      他脸上露出属于长辈的慈祥的笑,“后来……那些年,我真的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的,臻臻,二叔从来没有骗过你。二叔唯一做错的就是,当年没能救出你。”
      “不是你的错。”和臻摇头。

      “怎么不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跟大哥闹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和臻抹了抹眼,转过头,努力镇定下来:“当年的事,不是父亲做的。”
      和亦景愣住:“什么?”
      和臻:“是母亲。她发现你和父亲的关系之后,在很多地方都安装了针孔摄像头,我看到的那些被剪辑加工过的视频和对话,都来自于她。包括,囚禁你的人,也是她。她才是真正的疯子!”

      和亦景猛地靠在椅背上。

      原来他们的恨,都施加给了错的人。

      空气凝固,咖啡已经凉透,和亦景没有喝过一口。他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臻试探着开口:“二叔,你一直都爱着父亲对吗,哪怕他背叛你?”
      和亦景睁开眼,怔怔看着他。
      “你一直爱他。”和臻自己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所以,当你不能爱他的时候,我就成了替代品。”

      和亦景眼眶睁大,微微发红,“我没有,你不是替代品!”
      “你有。”和臻反驳他,“你闭上眼睛想一想,你能想起父亲的脸吗?”
      和亦景错愕。

      这套分析是陆友铭告诉他的,为什么和亦景会在昏迷醒来之后告诉姜枣他爱的是和臻,他明明爱了和亦年那么多年,这份长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但是为什么?
      除了脑伤引起的记忆缺失和语言障碍,这还是一场潜意识的自我洗脑和欺骗。
      他爱和亦年,但是又不能接受和亦年对自己施加的暴行,于是,和臻这张跟和亦年颇为相似的面孔,理所当然地代替了他脑海中的那张脸。
      好一个移花接木。

      “父亲也是爱你的。”和臻继续说。
      “什么?”和亦景自嘲地哈哈一笑:“怎么可能?他那种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爱……”
      哽咽。
      一个一想起来就心痛到无以复加说不出话的人,说他不爱他,谁也不信。

      “他当年要和你分手并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些原因。他得了艾滋病,最终也是死于艾滋病,并不是媒体报道的肝癌。”
      和亦景的笑凝在脸上,随即变成了惊愕。
      “这是他死前告诉我的,你不用怀疑真实性。他那样的人,确实不值得被原谅,如果不是他放荡,也不会染上那种病。但是不能否认他爱过你。所以当年,他即使知道你在误会他恨他,他也没有解释。反正,他已经不能跟你在一起,索性断的干脆。也因此,他跟祖父请求,去了日本。”
      和亦景笑得凄惨:“我不信!”

      他大叫一声,突然变得暴躁,“我不信!不信!他那么无情,我怎么可能一直爱着他!我不爱他,一点也不爱!”
      他锤着桌子,表情变得扭曲。突然他握起手边的咖啡杯子,哐啷一声砸碎在桌面上,褐色的液体,混着血,从他的手心淌下来。
      “二叔……”和臻还没来得及反应,刚叫了一声,姜枣和陆友铭一齐冲了过来。

      “景,冷静点!”姜枣握住他的手臂。
      “我不要记起他!不要看到他的脸!我恨他!我一点也不爱他!”他抱住姜枣,把头埋在了她的怀中。
      “好,不爱。你怎么可能爱别人呢?你可是最爱我的,最爱我,对不对?”姜枣抱着他的肩,轻声安慰。

      陆友铭跟和臻站在对面,听着姜枣柔声细语的安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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