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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让 ...

  •   陆友铭走进电梯,长吐一口气。
      他从来都不愿意和小宁闹成这样,互相伤害。只是,面对这种结果,他根本无法平静和宽容。

      5楼,他走出电梯,到门口才发现自家门大开着,非非正站在门口,忧郁地望着他。

      他大概已经知道了吧,陆友铭拉扯出一丝笑,走上前,捏捏他的脸,“干什么这副表情?”
      “表哥……”非非露出担忧的神情。
      “吃晚饭了吗?”陆友铭边问边走进屋,换上拖鞋,拉开冰箱。
      “没,没呢。”非非握着门把手,大气不敢出。

      “那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咦~”陆友铭惊喜地叫出声,拉出一个保鲜盒,献宝似的递到非非面前:“我都忘了,前天做的鱼冻,你不是最爱吃吗,赶得真巧!”
      “表哥,”非非拉住他的手腕,垂下眼说:“表哥你现在是不是特想哭?”

      陆友铭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他这个表弟,可从来没为谁露出这副担忧的表情来。
      “担心我啊?”陆友铭凑到他脸前,语气戏谑。
      “谁,谁担心你啊,哼!”他推开陆友铭,两步跳到沙发上,随手捞起一本书乱翻起来。

      陆友铭低笑一声:“书拿反啦~”说完迅速躲开非非的眼刀,拿着鱼冻往厨房走去,熟练地操刀切块。
      “我和小宁分手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开始我是很难过,但是……”说话间手起刀落,一盘鱼冻已经搞定,他端出来放在餐桌上,还顺手捞起一块,到沙发边,递到非非的嘴边:“来,张嘴!”
      “别担心啦,你表哥我这么英俊潇洒,还怕找不到男朋友?”

      “谁要管你?!”非非翻他一眼,乖乖张嘴咬住那块鱼冻。
      他看陆友铭笑得毫不勉强,一颗心也算是落回了肚子里,他这个表哥,内心强大到无坚不摧,不就失个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吃吗?”陆友铭习惯性地正要揉他的头发,他趔趄着躲过去:“别拿你那油乎乎的手摸我的头发,我得会儿还得去酒吧唱歌呢!”
      “就是,我还没问你来干嘛?”陆友铭问。
      非非耸耸肩,说:“蹭饭呗,顺便蹭蹭住。”

      陆友铭不解。
      非非泄气般地解释道:“我哥回国订婚,自然少不了那女人了!”
      陆友铭:“哦,是这样啊。那你不想回家就住这里吧。你今晚有演出?那我赶紧给你做饭去。”
      他拉开冰箱,里边空空的,只有一棵叶子已经蔫了的芥蓝和一碗冷米饭,就问:“炒饭行么?”
      “OK!要有汤喝就最好不过啦!”

      “额,这两天都没煲汤,明天,明天我去买点骨头。”陆友铭一边盘算着该买的食材,一边开工。
      腊肠、芥蓝,切粒,不大不小,米粒两三倍;猪油,烧热到冒烟,下饭,炒干,鸡蛋整颗下锅,翻炒到看不见碎蛋,全包在米粒上,最后再加点小葱,快速翻炒,加盐,翻匀,出锅!
      陆友铭喜欢做饭,因为他喜欢看着小宁一脸满足地吃他做的饭,那种快乐,不可比拟。

      他端着盘子来到客厅,非非正挂了电话从阳台走过来,捞起几块鱼冻塞进嘴里,跟他摆着手:“表哥,我有急事,先走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吃完饭再走啊!”陆友铭端着饭问。
      “不吃了,乐队的事,我先去酒吧,回来再跟你说!”他急急忙忙地换鞋,开门,像一阵风般,消失在门口。
      陆友铭笑着摇摇头,这小子整天风风火火的!

      非非一走,门一关。
      整个房间瞬时陷入死寂,夹杂着寒意的风从阳台吹过来,很快就吹冷了那盘炒饭。他胡乱拨了两口,进屋,洗澡,随后看着空落落的双人床,胸口莫名堵闷。
      这个家里,到处都是小宁的影子,甚至阳台上还挂着他没有来得及收走的白衬衫。

      陆友铭走过去把衬衫收回来,细心抚平上边的褶皱,准备放入衣柜里。可当他拉开柜门,看到那空了大半的衣柜,呼吸顿时滞涩。他转身,把这件白衬衫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拎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他没有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漫步,从满是烧烤油烟的街头巷弄,走到装潢高档的百货中心,再到灯红酒绿的酒吧街。这个城市似乎能够容纳任何阶层和追求的人,但是又在暗暗之中给每个人打上标签、自动归类,这种标签影响到你的学习、工作、生活和交际,最后甚至侵蚀着你的爱情。这个社会表面看起来有多和谐,内里就有多紊乱。

      这个社会,从来不是公平的;爱情,也不是。
      其实……无论前世还是现在,陆友铭一直都在逃避,他不愿意承认,小宁竟然会变得爱慕虚荣。

      宋千宁身世很可怜,他八岁那年父母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双双自杀。后来他跟着舅舅舅妈生活,但是他们那个小县城并不富裕,舅舅也只是勉强供他读到高中毕业,便劝他辍了学。
      那个夏天,陆友铭在南方一家工厂找到缩在宽大工装里,目光绝望的宋千宁,心疼得眼泪顿时掉了下来。他把这个人紧紧拥在怀中,对他许诺,他这一辈子都会对他好。
      而他也做到了,他和小宁一起打工,为他挣学费。后来两人就来到了平湖市读大学,那年他们18岁,小宁总是白衬衫蓝牛仔裤,美得像天使。

      上大学后,两人仍旧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打工,为的就是小宁能继续把大学读下去。
      直到……大二那年,两个人的事情被陆友铭的父母发现,陆友铭的父亲是一名地道的中医,母亲是一名中学教师,家庭观念十分保守,根本不可能接受他们。陆友铭却在父母的逼迫下,毅然选择了小宁,和家人决裂。

      年少的承诺总是代价沉重,他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
      于是选择辍学打工。没有学历,他什么都干,只要挣钱。再苦再累,只要小宁露出心疼的眼神,他就重新充满了力量,恨不得把所有的好全给了他。
      这样贫苦粗糙的生活,他毫无怨言地过了七年,他眼看着小宁越来越优秀,心里是止不住的骄傲。

      直到……宋千宁硕士毕业后,凭着优异的成绩进了本市一家不错的金融公司,公司在城市南部最大商业圈,每天上下班,沿街入目的都是风格独特的商店和高档次的休闲娱乐场所。而因为工作关系他也开始接触到更多上层社会的名流人士。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他心中纤尘不染的小宁,开始在意陆友铭的粗糙和平庸,他挑剔陆友铭买衣服的品味,吃饭的姿势,甚至他不愿意陆友铭开着那辆他曾经最喜欢的车去接他下班。
      他开始在他们原本纯粹的爱情之上加码,开始用另外一套公式衡量他们的爱情,开始觉得陆友铭配不上自己。
      他劝陆友铭重新拾起学业,帮他在夜校报名,把他那些地摊货的衣服全都换掉,带他吃西餐,企图将陆友铭塑造成他心中完美的模样。
      他对陆友铭的爱,开始有了条件。

      然而这条件是陆友铭承受不起的,他白天工作晚上去夜校,他努力赚钱才能买得起小宁想要的那些名牌衣服,他还得计划着再换一辆小宁喜欢的车,买一套说得过去的房子,装修成小宁喜欢的模样……
      但是陆友铭只是陆友铭,是个脚步笨拙的平庸之人,根本就追不上正在顺风而飞的宋千宁。他想要的,他给不起;而他想要的,他已经不屑给予。

      陆友铭这样想着,走到了河堤边。
      平湖市被一条东西方向的河从中分割成两部分,北部是颇有历史底蕴的旧城,鉴于旧址保护,这边的开发落后河南十年不止,而河南是时尚味十足的现代都市。

      他住在旧城的边缘,临河不远,而小宁工作的地方是在城市南部,他站在河边,隔着这条河往南望去。
      他突然有一种错觉,他和小宁之间,也被这一条河隔了十年之久。不然,十年前让小宁引以为傲的男孩,如今为何变成了滞留在过去里不肯被带走的人?

      冷风掠过水面,带着寒意扑在陆友铭的脸上。
      他累了,他本以为自己努力就能追上那个人。但是,爱情终究不是追逐。

      他对着空旷的河面大吼一声。
      够了,为此,他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沉重,认真计较起来,他付出过死亡。他不应该在重活一次的时候仍旧被这份情伤所困扰。上天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他就该好好珍惜,不应再浪费真挚的感情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这么想着,他似乎豁然开朗,缘分已尽,他没什么好怨怼的。他闭上眼,仰起脸,嘴角缓缓翘起,夜风拂过面颊,似乎舒服了很多。

      咚!安谧的气氛被身后的一声巨响打破。
      陆友铭回头,看到一辆黑色的私家轿车,一头撞在河堤的栏杆上。
      我靠,又撞车!自己最近跟车祸真是孽缘不浅啊!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直奔河边,哇哇大吐。
      陆友铭立刻皱起眉头,又是……醉驾?

      他摇摇头,拉了拉衣领,准备避的远远的,但是他却看到那男人吐了几下后,直直倒地,一动不动!
      卧槽!陆友铭的正要往口袋里插的手顿时悬在空中,这是个什么状况?猝死?

      他环顾一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再看看时间,都十二点了。
      要不要管?他忐忑地问自己。
      他看看那辆车,车门还大开着,醉酒的人趴倒在地上纹丝不动。正值倒春寒的时候,如果就这样在外边睡上一夜,就算没猝死也冻死了!

      这么想着,陆友铭已经来到了男人身边,探了探他的脉搏,还好,没事,应该只是睡着了。
      他推推那人的肩膀:“喂,你醒醒,你……你回车上睡去!”
      可那人才不理他。

      陆友铭抓抓头,自言自语道:“好吧,算我倒霉!”说着把那人翻过身,准备架到车上去。
      但是这人实在醉得厉害,双腿根本就捋不直,陆友铭叹口气,把他横抱起来。

      好轻!陆友铭不由在心里感叹。这人看起来个头不算矮,但是摸起来一点肉也没有。

      借着柔和的路灯光,他低下头看了看这男人的长相。脑子里掠过一些昏暗的片段,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这张在昏默灯光下,若隐若现的脸,很熟悉。
      而且,这种熟悉感,竟夹杂着一丝惊慌。

      “唔……”
      陆友铭正在努力回想,这人居然就着他抱他的姿势,把脸往陆友铭的颈窝里蹭了蹭,还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陆友铭鸡皮疙瘩刷地立起一层。再不敢细想,忙把这人塞进车里。

      陆友铭这才看清楚,还是一辆兰博基尼,可惜了,他刚才肯定是没踩刹车,车头已经撞花了。
      陆友铭可没心思再待下去,把人往座上一扔,就要离开。

      “嗯?”那人低哼一声,抓住他的手。
      陆友铭呆愣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贴在脸上,竟然还睁开眼,眸色迷蒙地对陆友铭温柔一笑:“很暖。”

      陆友铭忙把手抽出来:“那个,先生,既然你已经醒了,我……我就走了。”
      “走?”那人望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抬起眼,委屈地望着他,问:“你又要走了吗?”
      “你是在怪我吗?”那人倾身向前抓住陆友铭的手腕,焦急地说:“怪我没有祝你订婚快乐?”
      这是认错人了吧?!陆友铭心想。

      他嘴角勾出一个冷冷的弧度,眼神绝望,再次抓住陆友铭的手,贴在脸上:“你摸摸我。”
      陆友铭不知所措地盯着他满是哀伤的脸,不由顺了他的意,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指腹擦过他眼角的湿痕。那人似是很满意,双手捧着陆友铭的左手,阖上双眼。

      陆友铭沉默着,端详起他的容貌,五官精致却不夺目,配上柔和的轮廓,整个人显得很温柔。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扫着陆友铭无名指的指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让人移不开目光。

      “抱抱我好吗?”他再次睁开眼,用那种小动物般的眼神望着陆友铭。
      陆友铭呼吸一滞,鬼使神差般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环住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

      他双手无力地攀上陆友铭的背,脸颊贴着陆友铭的下颚,轻轻蹭了蹭,似乎很是安心。
      一股极淡的香水味飘进陆友铭的鼻腔,他脊背一僵,睁大眼睛,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往后退了两步,撞在河堤栏杆上。
      那种香水味道非常特别,很温柔很轻微的焚香气息。

      陆友铭的脑袋快要炸裂般剧痛着。深刻的罪恶感翻涌上来,他转过身趴在河岸开始干呕。
      他曾经伤害过一个无辜的男人,残忍地、毫不留情地。
      而这个男人,此刻正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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