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花开·你是我的叉叉》浮世花开

2、同学

　　２、同学

　　公元１９８９年，小风７岁，小雨５岁。

　　小风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小雨头上不再有小辫子，也不记得她什么时候不再叫他哥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小雨的头发就短短的，短发，一直到很后来很后来。

　　这年，小风７岁，该上学了，小风爸爸和小风妈妈给他做了一套新衣服，背上个军绿色的帆布书包，很精神，一家人站在楼门口照相，小雨站在楼道里看着，小风妈妈招呼着说：“小雨过来一起照吧。”小风说：“她来干什么，她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５岁的小雨渐渐低下头，沉默地走了，小风心里忽然空空荡荡的，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想起小雨离开时的表情。

　　上了学的小风，成绩还好，就是太淘。被老师罚站是经常的，不是因为学习成绩，是因为他上课总捣乱。

　　小学里都是住在这一片儿的孩子，人一多，难免就拉帮结派了，小风是他们那拨孩子的头儿，遇到打架这种事，冲在最前面的总是他。这天放了学，他一个人回家，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心里觉得不好，赶紧加快步伐，眼看快到大院门口了，忽然后面冲上来几个男孩，将他包围。是另一拨男孩，上次打架打输了，看样子是准备报复啊。

　　他有点害怕，这么多人围着他一个，基本没可能打得赢，他一步一步的后退，只想赶紧跑到大院里面，至少那些孩子不能跟进来。那些男孩儿显然发现了他的意图，一下子围了上去，“揍他！”不知谁喊了一句，拳头一起招呼过来。

　　他很快被打翻在地，身上骑上不止一个人，他抱住头，想翻身，但翻不过来，忽然地，他听见一个弱弱的声音说：“你们……别打……别打他……”是小雨，是小雨的声音，小风气得想骂，这丫头过来凑什么热闹，“你赶紧给我走，别多管闲事！”他喊了一句，很快就招来更多拳脚。

　　“你们别打他！”那个本来弱弱的小声音大起来，也严厉起来，竟然多了几分威严，小风感觉到，那些男孩子们停了一秒钟，就又继续起来，小雨的声音更近了，“你们，别打他！”随着她的声音，一个男孩子叫起来：“哎呦，这小孩咬人！”

　　男孩子们呼啦一下向着小雨围过去，小风立刻跳起来，手里的书包抡起来就冲过去：“小雨你快跑！”他喊，不知为什么向着小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５岁的小孩纹丝不动，眉微皱着，看着围住她的，比她高比他大比她有力气的男孩子们，颇有几分大将之风，她忽然动了，她开始跑，一边跑一边拿出个弹弓打，几个男孩中了招，更多的人开始追打她，小风气急败坏地跟在后面追，小雨你个死小孩，你成心要气死我吗？

　　小雨且退且走，渐渐朝着人群密集的大院门口跑，她毕竟人小步子小，后面跟着的男孩子们只是怕她弹弓，不能很靠近，可是没撑太长时间，小雨的弹弓不再发出，显然是没有“弹药”了，男孩子们又朝她跑过来，小雨心里一慌，啪地绊倒在地，男孩子们正准备围攻，一个老大爷走过来喝道：“你们这么多人，怎么欺负一个小女孩？你们家长呢？我告诉你们老师。”

　　这几句话不知道被多少家长说了多少次，简直是百试百灵，男孩子们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很快地散开，消失，小风追上来，小雨站在大院门口，刚爬起来，一身是土，眼睛却没有任何眼泪的痕迹，她简直比小风还镇定。

　　“你……”小风不知道该说什么。想骂她，开不了口，想谢谢她，更开不了口。

　　“你到我家吃饭吧，我妈今天做红烧肉。”终于想到个理由，他牵起她的小手，依然是柔嫩的，娇弱的，他很难想象，就是这双手救了他。“以后，我妈就是你妈，我就是你哥，有人欺负你，你，你找我。”最后一句，他显然说得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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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１９９４年，小风１２岁，小雨１０岁。

　　小风六年级，小雨四年级。

　　在同一个大院住的孩子，通常都是在一所小学里上学，转眼间，小风六年级，快要毕业，小雨也读四年级了。同楼的邻居，同校的同学，理所当然的每天一起走。小雨在学校里很沉默，很容易被人忽略，小风却是学校里的“知名”人物，他的知名在于，整天惹事，不是给女同学铅笔盒里放毛毛虫，就是上课拉女同学辫子，要么就是老师在上面讲，他在下面说话，老师一句他一句，有时弄得老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他学习却让人挑不出毛病，真让人郁闷。

　　小学老师对于让自己郁闷的孩子只有几种数的出来的方法，要么罚站，要么抄课文，要么请家长。小风的爸爸被请到学校好几次了，每次从老师办公室出来都横眉立目，扬言要打小风，可是等在一旁的小雨总是说情，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在旁边说情，谁还能再生气呢。

　　差不多到学期末的时候，孩子们还是流行学骑自行车了，小风拿着爸爸的二八车在院子里练，没几天的工夫，居然就能骑着跑了，大院里的孩子羡慕得不得了，好几个女孩子都求他，让他教，只有小雨没有。晚饭后，或者周末的时候，大院里那个环形的花坛旁，总能看到一个瘦瘦的短发女孩，在学骑车，二八的带横梁的自行车，那细细的小腿从横梁底下掏过去，最初她根本掌握不了平衡，没几下就连人带车摔在地上，但她会很快爬起来接着学，一直练，一直练。

　　那天，小风路过花坛，就看到小雨在练习。他悄无声的走过去，扶住车架，小雨的车站住了，避免了又一次的跌倒，小风看到小雨肘部擦破了，红红的血丝，在她白白的皮肤上特别明显，她的腿上手臂上有许多青色紫色的淤痕，小风觉得心里一阵激动，他问：“你要学车，怎么不来找我？”小雨说：“找你的人那么多，我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行。”

　　小风笑了笑，说我现在有时间，我教你吧。小雨也就点了点头，她短短的头发，像个小男孩，她时常抿起的唇，让人看到她的倔强，但她吹弹可破的细腻皮肤，仍让小风记得她的柔弱，那个曾经像洋娃娃似的爱哭的女孩儿，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

　　那个下午，很多人看到小风在陪着小雨练成，１３岁的小风，往常横眉立目的霸道劲儿都没了，小心地，一点一点地，耐心地教。小雨的白色衣服在和暖的风里轻轻地荡，很多人都觉得，那时的小雨特别好看。

　　从那天起，小风明显地不爱惹是生非了，到了放学时，也很少再被罚站，以往，小雨要等他很久，现在也基本不用再等，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路走回家去，也有时候小风骑着车子，小雨坐在车后座上，微微的笑。

　　渐渐的，小风用零用钱买好吃的给小雨，有时候是话梅，有时候是学校门口的煮花生或煮蚕豆，但他很快地发现，小雨最爱吃的是棒棒糖，所以他的零用钱大部分换了棒棒糖，在放学时，从书包里咻地“变”出来，小雨含了棒棒糖在嘴里，笑得就比棒棒糖还甜蜜可人。

　　有一天又是这种场景，小雨剥了糖纸，自己一颗，给小风一颗，一群男孩子路过，看见小雨将棒棒糖送进小风口中，哄地大笑起来，小孩子有奇异地敏感，小风记得，当时那些小男孩，唱歌谣似的说：羞羞脸，男生爱女生，小风爱小雨。

　　“谁爱她啦，我最讨厌小雨了，最讨厌了。”小风对着男孩子们大喊，口里的棒棒糖“呸”地吐掉，还踩上几脚，仿佛泄愤，小雨惊惶的眼神就像她小时候，她想跟过来，但小风对她一推，小雨踉跄几下，站住。

　　他们后来很久很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