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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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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骄阳似火。
东方燕照例又跑去君府。
女帝寿辰已过,和她同来的各国使臣俱都回去了,可东方燕硬是赖在驿馆,只派人回去禀报昆珏国主。
君惜月见了她,便忍不住调笑:“小妹妹,又来看我家怜星了?”东方燕红了脸,不敢答话,赶紧跑了。她如今自是知道惜月是怜星双胞哥哥,只是每次见到惜月,仍是常常被他娇颜所惑,见了他便脸红说不出话。君惜月见她如此好玩,每每都要捉弄她一番,弄得东方燕现在见了他就跑,不敢沾惹。
东方燕是来贯了的,一众侍人见了她也不避开,有熟悉的还笑道:“公子在房中呢。”东方燕便快步走向怜星的思松院。
一进怜星屋子,便觉格外凉爽。怜星屋子阔朗,装饰又极简单,四周纱窗糊了从昆珏国流传来的冰云纱,银色纱窗上点点蓝星,令人见了便觉格外清爽。
怜星正在屋中,计算春晖舍本月的开支。
见了她汗流浃背的模样,不由笑道:“这么热天,你还不在家歇着。”转而吩咐爱枫:“去橱下端一碗冰盏来,给东方小姐。”爱枫初始极度厌恶东方燕,觉得都是她害了自家公子。可如今见东方燕对怜星痴恋不已,又转怒为喜。想这东方燕毕竟是皇女身份,如此爱重自家公子,公子便是嫁她,应该也是好的,才肯给东方燕好脸色看。东方燕心中只有怜星一人,不管爱枫对己冷淡无礼还是殷勤有理,俱都不放在心上。
一时爱枫端来一碗物事,青瓷薄胎盖碗,里面密密覆着些瓜果,瓜果下俱是敲成碎屑的冰粒,在这盛夏,让人看了便极有食欲。东方燕喜道:“多谢郡主。”一时吃了。
那隔壁套间中走出一个娇俏爽利的公子,见了她,便道:“哼,又来蹭吃蹭喝。”却是辛子梦的弟弟,君怜星的好友辛子休。
东方燕怒道:“你还不是一样,赖在人家里不走。”
辛子休道:“奇怪了,又不是你家,与你何干。”论起伶牙俐齿,东方燕哪里是他的对手。遂只能不理他,埋头苦吃。
辛子休母亲姐姐均是谨言讷行之人,偏偏这个公子,却最是活泼伶俐。
说起来辛子休今年也二十岁了,在一般人家早就嫁做人夫,孩子也生几个了。可他因为四年前姐姐对君怜星悔婚又苦恋之事所累,倒令大家人家有所顾虑,怕这个弟弟也和那个姐姐一样,生生把婚事耽误了。那辛编修膝下只有一女一子,一个女儿是闹的不肯回家,便也不肯委屈这个儿子,把他随意嫁了,便拖延至今。辛子休生来洒脱,倒也全不在意。他和君怜星要好,常常过来探视,有时便在君家小住。
辛子休见君怜星还在计算,一把把账册夺了,道:“都病成这样了,还敢操心。”转而对爱枫道:“今天的药喝了吗?”爱枫撅嘴道:“子休公子你知道我家公子脾气,喏,搁在那还没动呢。”原来君怜星自那日遇劫后,身体便每况愈下,虽是遣医用药,却时好时坏,不能根治。宫中也派了御医来看过,却也说不出什么,只吩咐好生静养。君怜星见这病也不见好,也不见坏,只是容易疲累,便又如常处理日常事物。
辛子休道:“人都瘦了一圈了,又用不下饭,还只是操劳。”把药碗端过,见温度正好,便道:“张嘴。”亲自拿了勺喂怜星。怜星只能张嘴吃了。一时喂完了药,怜星求道:“好兄弟,把那账册还我,今天定要算出来,还要给各人支工钱呢。”辛子休柳眉倒竖:“有那么多人闲着干吗,白累坏了你。”把那账册一扔,“吃白食的,给你个便宜,你把这帐算了,便不要你付银钱了。”怜星见他把账册扔给了东方燕,不由失笑:“东方小姐金尊玉贵,哪里会这些。”东方燕忙道:“我会的我会的,你且歇歇,莫累到。”抢着在书桌前坐了,只是她哪里会干这个,不由抓耳挠腮,偷偷看辛子休。君怜星见了,便要过来,“还是我来算吧。”辛子休按住他,“你给我乖乖的歇着,御医都说了,你这病要静养。都是你整天为这些琐事耗神,才会不能根治。”转而走向书桌,对东方燕道:“还是一国皇女呢,连这个都不会。”东方燕小声道:“也不是全不会,是不大懂。”辛子休道:“哪里不懂?”东方燕便指出,辛子休一一教了,在旁边椅子坐了,监督她干活。
君怜星见两人如此模样,那东方燕在辛子休面前,便乖如幼童,实在被惹急了,大声两句,被辛子休一凶,便又瘪嘴无言。倒像一对欢喜冤家模样,不由替两人欢喜。只是不说。一时觉得困倦,便进里屋歇下了。
辗转反侧,胸腹之间却觉恶心难受,爱枫本在一边服侍,见他这样,不由惊道:“公子!公子!”那君怜星已经昏了过去。
君怜星幽幽醒来之时,只觉浑身暖洋洋没有力气。定睛一看,却见自己坐在床上,上身赤裸,穴位上还插了十数枚银针。惊觉身后有人,便想转身。只听一个极柔和的声音道:“别动。”这声音温和宁静,有种说不出的镇定人心的魔力,君怜星便不再回头。只是那人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他也听出是个女子,见自己如此模样,面色虽故作淡然,心里到底有些羞涩。那人伸出手指,把他身上银针一根根拔了,又在他各处穴道轻点。君怜星看不到人,只见到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身上被碰触到的地方,也有小小的热流涌动,热流涌到哪里,便觉哪里舒服,胸口的烦闷之气已经荡然无存。片刻之后,那人起身,用衣服盖住了他,道:“睡一会吧。”君怜星努力想看看那人,却抵不过身体的召唤,又陷入黑暗中。
怜星再次醒来,便见惜月和父亲坐在床边,惜月满脸憔悴,父亲双眼红肿。旁边站着的爱枫眼睛已经哭成了桃儿。听闻他醒了,一时众人都过来瞧他。
原来他自上次昏去,居然过了三天。自他昏倒,女帝便急招御医,可是没人能诊出他为何昏倒,自是无法救醒他。直到昨日,东方燕的师傅赶到,这位苏师傅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是杏林高手,施针之后,怜星便醒转过来。
诰命拉着怜星的手,哭道:“我苦命的儿,怎么你和你哥哥就不能让我安心。好不容易他没事儿了,偏偏你又如此模样。”怜星便道:“我已经没什么事了,爹爹无需担心。”惜月也赶紧道:“弟弟福大命大,这不是上天派了那苏师傅来救治弟弟,弟弟必是能治好的。”诰命道:“你说的是,必是菩萨垂怜,我要上福源寺给你俩还愿去。”惜月道:“怜星还要静养,父亲你多日未曾好生歇息,快回屋歇歇吧,这里有我照料。”千哄万劝,诰命方去了。林悠雪一干女子也不好多呆,都去了。那东方燕还舍不得走,被辛子休揪了耳朵去了。
君怜星见自己身上衣服齐整,稍稍放心。道:“哥哥,我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惜月紧紧握着他的手,还想着那位苏师傅的话:令弟之症,是中了厉害药物,还曾遭人采补,又耽误至今。这精力不济之症,只会越来越重。如今之法,只能治标不治本,还得另求他方,否则,必拖不过今年。是谁!是谁如此无耻狠心,不仅占了怜星的身子,还要取他的性命!怜星见哥哥呆呆的,不似往日模样,道:“哥哥,你怎么了?”惜月道:“你此次之病非同小可,幸好东方姑娘前些日子便遣人请那苏师傅过来,她今后时间还需继续给你施针。”怜星点点头,“我知道了。”惜月见他面色苍白,楚楚可怜,格外乖巧,不复原来和自己斗嘴的活泼模样,心头暗道,星儿,无论如何,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