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不敢忘》骈四俪六

59、骤雨初歇

　　许一季策马停在城东客栈门口，他向掌柜询问有没有一个年轻的姑娘来过这里，掌柜的笑笑，“今日有好几拨人来找过这位姑娘了，这位姑娘在二楼上房，客官自己上去吧。”许一季拍下一张银票，掌柜笑吟吟的，“上楼左拐第一间便是。”房内亮着灯，有个纤细的人影坐在灯下，许一季抬起手，他正要去敲门，里面的人却已经打开房门，“公子找谁？”那女子着一件淡青色披风嘴角噙着春意,许一季愣在门口，她不是仙儿，那仙儿去了哪里
　　龙门叶家寨
　　龙门三十三寨,叶家寨正好隐匿在势力最大的盘龙寨和归云寨的夹缝里,当年朝廷出兵扫荡龙门匪寨,正是因为盘龙寨和归云寨挡在前头,叶家寨才得以苟延残喘留下一线生机。入叶家寨的道路十分隐秘，不熟悉地形的人稍不留神就会错过了，可叶限怎么看见了一伙黑衣人静悄悄地围了山。此时已入夜，巡山的拐子李不知去了何处偷懒，有这么多人围了山寨子里的人还一无所觉，叶仙急道，“拐子李，你跑哪儿去了，人都要杀上来了，你跑哪儿去了？”
　　入夜的寨子安宁静谧，为首的黑衣人发起手势，许多黑衣人一起点燃火把丢进了叶家寨，火势渐起，可过了许久，寨子里的人还是没有知觉，叶仙站在一片雾气弥漫的树林里急道：“爹，你们快出来啊，着火了，你们快出来啊！”
　　火势愈烧愈旺，叶仙却被困在树林里跑不出去，“爹，算盘黄，你们快出来，着火啦，你们快点出来啊！”叶仙兜兜转转都在这片树林里打转，不远处的叶家寨俨然燃成了一片火海，叶仙向前方跑去，却又回到了原点，她扶着一棵树大口喘气。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雾气渐渐消退，清晨的阳光射进树林，叶仙站在叶家寨门口之时，那里已是一片废墟。
　　议事的虎厅只剩几根房梁孤零零的立在那里，虎厅旁的偏厅采光最好，她曾让舒秦专门在那里替她缝制舞衣，她也曾与落魄书生许语冰相约去见识龙门双姝，她亦是在薜萝院里第一次见到了一身青衫的陆青羽，叶仙泪如雨下。
　　有人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她握住他的手，她却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她泣不成言，“我叶家寨到底得罪了谁，我们不死绝他们就不会收手是吗？”
　　那人搂过她的肩膀，叶仙听到了他胸腔内的一声叹息，叶仙将脸搁在他的肩窝里，“我实在太累了，你让我靠一靠，一会儿就好，我只靠一会儿就好。”
　　恭王看着在梦里又哭又叫的叶仙，她睡着了都是泪流满面，恭王替她拭去眼泪，她却靠了过来，她将头靠在他的颈窝里，她略显苍白的嘴唇抵在他的下巴处。恭王叹息一声，轻轻搂住她，任由这个消瘦见骨的女人在他肩头流泪呓语。
　　叶仙靠在恭王肩上沉沉睡去，她的呼吸清浅了下来，恭王用披风裹住她，一手将她抱在怀里。马车外有人轻声回禀，“王爷，前面封路了。”
　　马儿扬蹄，马车倏的停下。叶仙在恭王怀中醒来，恭王将她扶正坐好，叶仙正要开口说话，恭王却已经打帘出去了，只余叶仙在马车内尴尬莫名。
　　城门已经落锁，官道上却设下了路障，盛夏的晚风夹杂着泥土的湿气，恭王皱了皱眉，看来又要下雨了。恭王示意车夫去挪开路障，不等车夫将路障清除，城门处就有人迎了上来，那人中等身高留着中年人喜爱的小胡子，来人不是宋眠是谁。宋眠上前扬起笑容，“我道是谁要夜出城门，原来是恭王殿下，真是失敬失敬。”
　　月华如练，恭王一身白衣飘逸出尘，他不看宋眠，转头走向马车，“本王有要事回京，开城门。”
　　宋眠低头谄笑道：“恭王爷要回京自然可以走，只是宋府丢了个丫鬟，王爷的马车让宋某看一看就可以走了。”宋眠直接走向这架青篷马车，恭王一双明眸射向宋眠，“你是什么东西，本王的东西你也看得？想从本王这里找人，叫宋璧过来。”
　　远处传来马蹄声，宋璧一袭玉色锦袍定定站在了恭王身前，“恭王爷来了扬州城，宋某还未尽地主之谊，怎么王爷这就要走了？”
　　恭王冷哼：“还未得势，狗就已经开始仗势，这扬州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本王自然要走。”
　　宋璧横睨一眼宋眠，宋眠立马谄笑道：“王爷言重了，宋某冲撞王爷实非得已，只是因为府里丢了人，宋某人着急罢了。”宋璧点头，道：“宋某家里礼数不严，竟有丫鬟私自出府，让王爷见笑了。”
　　恭王嘴角漾起微微笑意，“看来今夜想出扬州城的还不止本王一个，宋守备这门就是不开也要开了。”
　　宋璧回头一看，一双白山茶官靴静悄悄立在了他的身后，宋璧背过手去低头一笑，“陆大人这又是赶着去哪，城门已落锁，二位都要出城，这不是明摆着为难本官么？”
　　宋眠站到宋璧身侧，他阴测测的目光直接扫向恭王身后的马车，“王爷与陆大人要出城，宋某人自是不敢阻拦的，只是还需恭王爷打开马车让宋某人瞧上一瞧，省的王爷被咱家那个巧言善辩的丫鬟蒙蔽了。”
　　一阵狂风卷起车帘，叶仙的银白衣裙悄然显露在藏青车篷内，宋眠眯起双眼，“王爷，这可不就是咱家的丫鬟，只要王爷交出这个丫鬟，王爷随时可以出城。”
　　宋璧定定地瞧着马车，他的眸色在夜色中晦暗不明，“我宋家就让你这样难受，一句话都不留下，你就这样急着要走？”
　　车帘被掀开，叶仙轻巧落地，宋璧直勾勾地看着她，叶仙向他行了半礼，“宋大人，小女子感激你曾经的救命之恩，假若你家里丢了丫鬟，小女子也是无能为力的。”宋璧上前想要去抓叶仙的手，眼神中带着乞求，“仙儿，跟我回家可好？”
　　叶仙后退几步，退到恭王身边，她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这是你宋家的东西，我本就拿不得的，现在还给你。”
　　宋璧笑看着这块玉佩，他抓住叶仙的手臂，“你怨我了，你还是怨我了，你我之间怎会走到如此地步？”叶仙被他抓得眉头紧皱，宋璧冷笑：“我不许你走，在这扬州城内，你能走到哪里去？”叶仙紧紧抿着嘴唇，宋璧伸手一把将叶仙搂在怀里，他低声控诉：“你还走不走，你还走不走？我真心待你，你竟然想一声不吭地离开我，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大风吹起叶仙裙摆，宋璧几乎要将她揉碎在怀里。“宋璧，你困着我没有意义，你所想的都没有意义，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你困着我做什么呢？你想要什么从来都是唾手可得，得不到的你也会用尽手段去索取，可是，爱从来都不是手段。你知道，我并不爱你。”
　　宋璧笑声讽刺阴冷，“那你爱谁？你爱谁，你爱陆青羽？哈，他与费幽云缠在一起腻腻乎乎，你爱他什么？费幽云那小娘们害得你坠崖，害得你头上淤血不散，你被他连累得半条命都没了，你别告诉我说你爱他？”
　　宋璧言语字字诛心，叶仙将玉佩轻轻放在宋璧掌心里，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向马车走去。这玉佩想来是因为叶仙随身携带的缘故，竟已生了温，宋璧握着暖玉，狠下心肠，“从兰和从桂你还要不要了，你要是敢走，你就等着替他们收尸吧。”
　　叶仙定下脚步，宋璧似乎笃定她不会走，叶仙反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宋璧，你想做什么，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