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不敢忘》骈四俪六

37、情生

　　叶限这几日过得甚是快活，江上烟波浩渺，风景独好，再一转眼就能看见同样秀色逼人的陆青羽在身旁，她嘴角就一直咧着，好像分分钟就能从里面掉落一地口水。
　　陆青羽坐在船头抚琴，他穿着一身天青色宽袖长袍，叶限眼中放光，直愣愣地盯着他看。陆青羽从琴案旁站起身来，瞟她一眼，说道：“我看你这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叶限心道，别管我病好不好，我喜欢干什么都随我乐意。见陆青羽起身，叶限一身绯色衣裙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这些天来，陆青羽抚琴，她坐在陆青羽身边，陆青羽看书，她也坐在陆青羽身边，就连陆青羽换衣服，她都想跟在他后面。陆青羽起身往船舱里走，叶限也要跟上去。陆青羽回头盯着她，轻斥道：“差不多就行了，适可而止。”叶限立在原地不动了，陆青羽收回目光，转身进了船舱。
　　还没等他回房，就听见‘咚’的一声，这一声就似是什么东西掉进了水中。陆青羽心里咯噔一跳，他快步跑出来一看，外面空无一人，船面上竟只剩下扬起的帆在江风中飘荡。陆青羽厉声喝道：“叶仙，你给我出来！”陆青羽四周一看，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回答他的也只有瑟瑟呜咽的江风。
　　江水滚滚东流去，硕大船只在江面上划过，不留下一丝痕迹。陆青羽低头朝江面一看，一件绯色衣裙赫然在江面上随着波浪浮浮沉沉。陆青羽伸手朝着江中那抹绯色，凄厉唤了一声：“叶仙！”船上江风一时妖起，将他的呼唤声音吹得支离破碎，侧耳就不能觅影踪。
　　陆青羽从甲板上抽起一根麻绳系在扶手上，他牵起绳子的另一端就要往滚滚长江里面跳，他才将绳子绕到腰间，就瞥见一个穿白色中衣的影子从桅杆后面转了出来，那人不是叶仙是谁。
　　陆青羽瞟她一眼，一言不发，径自进了船舱。叶仙走快两步跟上他，陆青羽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抬眼望着这一江春水，语气平静无波：“怎么样，叶大小姐可还尽兴？”
　　叶限垂着头走到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我是真的喜欢你。叶限将纸递到陆青羽面前，陆青羽眼光一扫，他嗤笑一声，道：“你这般去爱一个人，谁会爱这样的你？”叶限闻言，愣在那里动也不动，她望着陆青羽，眼角直直垂下两行眼泪。
　　陆青羽哼道：“你这样任性妄为，日后必会吃大亏。”叶限擦干眼泪，低头在纸上写道——我以后不会了。她将纸张展开到陆青羽眼前，陆青羽轻轻拂开叶限的手，叶限眼泪流的更凶了。
　　陆青羽轻笑，道：“你想如何便如何，为何要改，你又能如何改？两年过去，你与过去并无一丝不同。”叶限瘫坐到一边，无声哭泣。她其实只是想吓吓他罢了，谁知他会真的以为自己投江了。
　　陆青羽淡淡扫了叶限一眼，叶限将头埋在两臂之间，愈发哽咽流泪不止。她哭的起劲，她有些懊恼，她好恨自己此时不能言语，她想要告诉他，其实自己并无恶意，她只是想让他重视自己罢了。
　　陆青羽伸手抬起叶限下巴，叶限双眼通红眼含倔意地垂着头，陆青羽手上用力，强迫她的脸抬起来与自己平视。陆青羽一对漂亮的桃花眸中此刻一丈波澜水光万里，他捏住叶限的脸，慢声道：“仙儿，我希望你知道，以爱为名不是你自伤的借口，爱一个人它更不能成为你伤人的理由。这次念在你大病初愈，我不跟你计较。若是日后你还是这样处事莽撞又不知轻重，那时即便你真的跌落江河湖海，我也是绝不会管你的。假使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只权当做你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陆大人，我家公子有信传来给您。”一名灰衣小厮在舱房门口低声跟陆青羽说话。陆青羽对小厮淡淡道：“这江上如何能传信？”小厮语气中颇有些骄傲，他不自觉拔高声音说道：“陆大人有所不知，咱们在江面上传信的不是信鸽。我家公子花重金从项国买了一种叫鹞子的鸟，这种鸟儿比鹰要小，飞起来却是不比鹰差的，您看在这江面之上，鸽子就远不如这鹞子好使了。陆大人，这是您的信儿。”小厮将信交给给陆青羽之后就退下了。陆青羽低头看着用蜡丸密封过的信，看来宋璧那里是有什么急事要说。
　　陆青羽两指捏碎蜡丸，宋璧一封信写得洋洋洒洒，他先是问候了陆青羽，然后问候了叶仙，再然后问候了陆青羽和叶仙两个人。陆青羽顺着信往下看下去，信上说乾元帝给寿王和许盈袖赐婚了，同时被赐婚的还有一对，宁王独女璃郡主和平凉候费銛。宋璧在信的最后写了一句话，他把将叶仙弄哑的大夫找到了，那大夫还交代了主使之人。陆青羽阖上信纸，叶仙用眼神询问他宋璧写了些什么。
　　七日前，建康城。
　　寿王一鞭子抽在叶景年身上，叶景年被寿王抽出一道血痕，他咬牙道：“王爷，那叶仙与陆青羽之间早有龌龊，他俩平日里那些眉来眼去，属下不信王爷看不到。”
　　寿王又是一鞭子抽过去，叶景年强辩道：“属下是为了王爷好，叶仙区区一民女，有她在，只会挡了王爷的道。”寿王一鞭子抽在叶景年脸上，鞭子尾部的勾刺将叶景年尚算标致的脸庞划得血肉模糊。
　　寿王浓眉拧在一起，恨声道：“先有孟疆，再有你，你们都将本王置于何地？”寿王又是一鞭子抽过去，冷声喝道：“说！这致哑的药是谁给你的？”
　　叶景年咬牙辩道：“王爷为何这般固执？您娶了许家小姐便会一劳永逸了，只要您掌握了江上航运，以后皇上也只会敬您三分。”寿王一鞭子甩过去，怒叱道：“你们想弄些什么幺蛾子本王不管，说，到底是谁让你把叶仙弄成这样的？”
　　叶景年侧脸上的血糊了下半张脸，他用手一抹，血肉模糊，越发可怖。他扬声嗤笑，道：“叶仙是个什么东西，不贞不洁，她难道还想脚踏两船不成？想弄死她还不简单，若不是看在王爷喜欢她的份上，我就不会只是弄哑她这么容易了。”
　　寿王见叶景年一脸是血，笑的怪异，他唤了一声：“于湉”。于湉从暗中闪出来，于湉低头道：“王爷有何吩咐？”寿王盯着叶景年道：“叶副官神志不清，你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他若是好不了，就不要出来走动了。”于湉眼眸一沉，王爷这是要让他永不见天日，叶景年此生不会再有出来的可能了。
　　于湉拉着叶景年往外走，叶景年回头对着寿王傻傻一笑，嗤道：“王爷，叶仙她好不了了，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那药根本无解。”
　　寿王冷眼瞧着叶景年离去的步伐，叶景年哪里是病了，他分明是在装疯卖傻。寿王丢开鞭子，他非要查出来是谁给了叶景年这样的秘药不可。叶仙哑了，皇帝此时要赐婚，怎么一切都那么巧。
　　寿王朝门外招招手，一个瘦弱伶俐的大眼睛小兵进来了，寿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小兵回道：“回王爷，小人丁宥。”寿王指着叶景年道：“你去看着他，看这些日子都有谁来看他，看看他什么时候发疯，什么时候又不疯了。”
　　丁宥一时觉得自己瘦弱的肩膀要扛起寿王交托的生死大任，这样突如其来的天将降大任让丁宥有些受宠若惊，他睁着一双大眼，目光坚定地对寿王点头道：“小人一定会做好，请王爷放心！”
　　丁宥盯着叶景年果然很是尽心，白日里来的有几个老妈子几个扫地的仆妇他都一一做了记录，包括夜晚送饭的、添衣的，所有和叶景年有过接触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丁宥通通备了案。
　　丁宥拿着这三日来所有探望过叶景年的人员名单递给寿王，他甚至将叶景年和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回应都记录了下来。寿王翻过人员名册，他指着一个人名，问道：“她来干什么？”
　　丁宥上前一看，解释道：“她自称是王府里的敏夫人，说是来探望叶副官的病情。”寿王将名册丢给于湉，问道：“李思敏，龙门守城副将李思思之姊。她和叶景年是怎么勾搭上的？”于湉低头回道：“叶姑娘受伤那日，这位敏夫人正好不舒服，也请了大夫到王府来看诊。叶景年要出府去替叶姑娘找大夫，这位敏夫人就将给她看诊的大夫直接带过来了。”
　　寿王不语，程炳刺伤了叶仙，叶仙回了恭王府治伤，李思敏看诊，叶景年接而下毒，怎么会有这样连贯的巧合？若是乾元帝想要了叶仙的命，他根本不必这么麻烦，一刀杀了就是，何必要让程炳伤得她半生不死。
　　寿王想到叶仙因他而哑，而她如今又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寿王顿时有些颓然。叶景年满嘴都说他是为了自己好，自己又何尝不知娶了许盈袖便可换来江上半壁江山，可为什么心中又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