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不敢忘》骈四俪六

35、表妹

　　陆青羽走进屋子在书桌旁坐下了，宋璧对三秋道：“给陆大人上茶。”宋璧笑看着陆青羽,“陆大人可是换了喝茶的口味？”陆青羽状似无意地撇过叶限，又对着宋璧笑道：“只怕是你宋家少爷换了口味。”
　　宋璧笑看着陆青羽，指着叶限道：“还没跟陆大人介绍，这是我母家的表妹，姓叶名仙。她如今不能言语，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我先行替她向陆大人讨个宽宥。”陆青羽浅浅一笑，对宋璧道：“我明日要入陕找一位大夫，那位大夫如今身在龙门。今日原打算在驿站中住一宿，好方便明日一早出城，谁知我一到驿站就看见院中停放着宋家的马车，如此我才上来与你问个安。”
　　三秋端了茶进来，宋璧将茶盏摆到陆青羽面前，漫笑道：“那真是巧了，我明日便要送叶家表妹去龙门。既然陆大人与我们同路，不若我们四人同行，路上相互也好有个照应？”陆青羽两根手指掀开莹白的茶盖，杯中滚烫茶水散发出的热气氤氲了他的面容，叶限只听到他轻灵漂亮的嗓音说：“既得宋家公子相邀，陆某岂敢不从，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限垂下双眼抬手提笔酥了墨汁，她在纸上写道：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宋璧转过头看着叶限，道：“表妹，现今你身体抱恙，马车又过于颠簸，不如我们行水路，先乘船至汉口，再由湖北入陕，你看可行？”叶限抬起头看向宋璧，她向他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宋璧又转头看向陆青羽，陆青羽也笑着点头。宋璧又对三秋道：“陆大人明日与我们一道出发，你叫人将船上厢房多备上一间。”陆青羽笑道：“那就有劳宋兄了。”
　　宋璧又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一般，他问三秋：“大夫吩咐的药可都带够了？”三秋回话道：“公子放心，表小姐的药三秋都带齐了，表小姐的衣裳三秋也都准备齐了。”宋璧点点头，他向陆青羽解释：“舍妹身体不好，让陆兄见笑了。”
　　陆青羽笑着站起身，他双眼瞥过叶限书桌之上散乱的纸张，宋璧轻巧抽开那张写有‘陆青羽’三个字的纸，又笑道：“她女儿家习字习得晚了些，字写得不好，让陆兄见笑了。”陆青羽看着叶限的眼睛，对她说道：“表小姐的字确实需要多加练习。”
　　叶限垂着双眼，脸上毫无表情，宋璧望着叶限笑道：“说来女儿家最重要的事乃是嫁人生子，字写得如何，倒也不必强求。”
　　陆青羽闻言，轻轻一笑，转身走了。宋璧送他出去，叶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撇了撇嘴，心道，写写写，就你们会写。我写得好不好干你们何事，都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次日登船，宋璧与陆青羽走在前面，叶限跟着三秋走在他们身后。上船之后，叶限发现偌大一艘船上连一个人也没有，她扯了扯三秋，三秋回头看着她，奇道：“不知表小姐有什么吩咐？”
　　叶限心内讪笑，你丫挺会演，表小姐都叫的这么顺口了？叶限指指船上，宋璧转身拉住叶限的手，又问她：“表妹，你怎么了，可是这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叶限摇头，她指了指空无一人的船舱。宋璧不解叶限何意，他看着三秋，三秋也摇头，他也不知道叶姑娘想说什么。
　　陆青羽回头看了一眼被宋璧紧紧拉着手的叶表小姐，他笑道：“宋家真正阔气，宋少爷去哪儿都是一个人一条船。”叶限移开目光，陆青羽理解她的疑惑，他是在解释给自己听这条船被宋璧包了。
　　宋璧笑道：“让陆兄见笑了，舍妹身体不好，我便从码头抽了一条舒适些的船出来，合该恰巧这临江码头上正好停了宋家的几只空船。”叶限倒吸了一口凉气，敢情这宋小梦宋璧两兄妹富成这样啊，这金陵城临江码头上的船都是有规制的，他说有几艘是他们家的，那宋家得富成什么样啊？
　　宋璧瞧见叶限惊异神情，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亲昵道：“看你这呆样子，宋家也不过就是帮人打理照看这些船只罢了，宋家充其量不过是个掌柜的，这些船背后东家其实另有其人。”华丽宽敞的客船已经抛锚起航，叶限笑笑，走到船里头去了，心里叹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能有钱成这样。
　　陆青羽临风站在船头，他突然转身对宋璧道：“朝廷准备和许家联姻了。”宋璧点头，“我知道，许家大小姐和寿王。”陆青羽侧身望着宋璧，笑问道：“就这样将这江上一片大好河山还给许家，你甘心吗？”
　　宋璧碧玉色锦袍与悠悠江水连成一片，他笑了一笑：“何来甘心，又何来不甘心。许家家主人选已经尘埃落定，和许大小姐并无关系。许大小姐想嫁给寿王，然后借朝廷之力来争夺许家的家主之位，到头来只怕也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青羽浅笑，道：“许家有女盈袖，原本一家有女百家求，如今却成了个烫手山芋，你若是不想将这江上偌大产业尽数送还许家，你倒是可以考虑和许盈袖联姻。”
　　宋璧望了远远站在船尾的叶限一眼，笑叹道：“朝廷想要这江上航运就让寿王和许盈袖联姻，宋家想要这江上霸权就要我和许盈袖联姻，那许家想完全要下这江上山河又该如何，难道让他许家家主娶了他异母同父的亲妹妹？”
　　陆青羽转过头去，适时换了话题：“令妹离开紫金别院之后，不知她的伤怎么样了？”宋璧笑道：“送回来尚算及时，她脸上没有大碍，养养就好了。”陆青羽骤然笑道：“那令表妹呢？”
　　宋璧愣了一瞬，转而笑道：“倒是我糊涂了，整个紫金别院都握在陆大人手里，叶姑娘和小梦都是里边的人，陆大人自然是认得她们的。”陆青羽不置可否，他缓声道：“明月楼昨日起了一场大火，不知燕望姑娘在扬州可还安好。”宋璧眼中寒星闪过，他转头盯着陆青羽，凉声道：“谁干的？”
　　陆青羽笑了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宋大人安排自家亲妹强压明月楼燕望姑娘一头，将她送进紫金别院，结果还让宋姑娘在别院里受了伤，不知这段故事传入宋总管耳中之后，他会把燕望姑娘怎么样？”
　　宋璧冷哼一声，陆青羽又接着说道：“因为宋大人认定了亲妹宋小梦绝无被朝廷选中的可能，却不能排除燕望姑娘被朝廷选中的危险，于是宋大人兵行险招，将自己亲妹妹送到台前，以此来保护燕望姑娘不受伤害。是这样吗，宋大人？”
　　宋璧面色铁青，陆青羽抿嘴笑笑：“看来宋大人这亲兄当得也不甚称职，若是宋总管知道了宋家少爷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竟然拿自家亲妹的性命出去赌，不知届时你这宋家少爷会不会也要易主？”
　　陆青羽盯着宋璧，继续说道：“看来宋大人不止做哥哥不称职，就是做情哥哥也是不怎么称职的。昨日明月楼被一把大火快烧了个精光，宋大人不赶紧回去看看情妹妹燕望姑娘怎么样了，竟还有闲情逸致要陪着舅家表妹回龙门？”
　　宋璧神色几番变化，陆青羽笑看着他来回不定，他决定再下一城：“明月楼昨日大火烧死了好些人，烧死的人中还包括三位朝中大员。浙闽总督、江宁布政使连同苏州知府都一并死在了你扬州地界内，你若是还不回去，我怕你这扬州守备也就此做到头了。因私，你应该回去看看燕望姑娘是死是活。因公，扬州地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作为扬州守备竟然不在扬州地界内，宋大人想是刚刚述职出来又舍不得建康城了，或许现在就打算回京重新述一遍职。”
　　江风在耳边猎猎作响，陆青羽的话让宋璧头疼万分，叶限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裙站在船头上，江上风浪掀起她曳地裙摆，她湖蓝身影就似一只纤弱蝴蝶在江中蹁跹，宋璧向她走过去。
　　宋璧走到叶限身后，缓缓说道：“叶姑娘，对不起，我要食言了。”叶限长发飞散在风里，她转头看着宋璧，不知他为何向她道歉。
　　宋璧掏出一块玉佩，他将玉佩放在她摊开的手心上，向她交代：“我立时要回扬州，陆大人会替我送你回龙门。这块玉佩是我宋家传家之物，宋家人都认这块玉佩为主，如果你缺什么或者看上了什么，就直接去宋家的铺子里取。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到扬州去看小梦，当然也可以，去...看看我。”
　　这块玉佩已然不是当日宋小梦留给叶限的那一块，叶限也没看出来，她直接将宋家主人的信物塞入了袖中。宋璧陡然将叶限搂进怀里，叶限仰起头，他抚过叶限沉默的唇，然后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宋璧松开叶限，笑看着她，道：“再会，仙儿。”叶限转过身来看着宋璧的一身碧玉锦袍，宋璧唤来三秋，定声道：“掉头回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