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不敢忘》骈四俪六

32、离府

　　待得宴会结束，童素光回来之时正好看见叶限用布包着冰块按压在自己的右脸上。原先那小婢去厨房拿了一个煮熟滚烫的鸡蛋，她将鸡蛋剥皮之后给叶限按压了半晌，叶限却觉得脸上越来越热,她去镜子前照了一照，右脸已经红肿得老高。小婢又要拿热毛巾给叶限敷脸，叶限却从房间角落的大盆里抠出一块碎冰用棉布包着用力往脸上按，心道，这哪里是认错了人这么简单，她分明就是用尽了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才对。
　　童素光进门看见叶限按着脸，她拿开叶限的手，看见叶限的右脸上一片红肿，低声问她：“谁干的？”叶限摇摇头。童素光指着桌上笔墨，叶限还是摇头，她并不是不想说，只是她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根本不认得那蓝衣女子是谁。
　　童素光看了叶限一眼，转身出去了。叶限想拦住她让她不要去告状，因为这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儿，她去找谁说都没用。她去找寿王说，寿王哪里能管恭王府里女人之间的那些子争风吃醋。她去找恭王说也没用，因为这件事讲到最后动手那个人一定能不声不响地撇清干系。真要追究起来，当时的始作俑者还是那个粉衣的容夫人，而这位蓝衣的敏夫人动手打她只是因为看不过眼才替容夫人出口气罢了。叶限心念一转，她打也打了，理由还那样冠冕堂皇，这一出戏演的毫无破绽，她可真是个聪明人啊。
　　叶限看着童素光冲出门外，她又口不能言，想劝慰童素光也没有办法。叶限以为童素光是去找恭王或者寿王告状去了，谁知童素光转身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她从叶限的枕头底下抽出一个小盒子，这个小盒子就是当时宋小梦留给叶限的礼物。童素光从盒子里拿了一块玉往叶限手里一塞，她将盒子装进包袱后牵起叶限的手，“我们走。”叶限用眼神询问她，走去哪里？
　　童素光看着叶限脸上红痕，定声道：“你信不信我？”叶限点头，她当然相信童素光，她只怕她们走不出这恭王府的大门。童素光拉着叶限走到二门的时候，有小婢出来询问：“二位姑娘要去何处？”童素光斜瞥着小婢，冷着声音道：“让开。”
　　小婢退到一旁，后退两步准备去报信，还没等她迈出脚步，童素光就向她喝道：“你要去哪里？我看你哪里都别去，安心跟着我们好了！”叶限心中简直为童素光喝彩千百遍，这直情就是聊斋里千年精怪智斗作乱的小妖。小婢不敢再动，童素光拉着叶限走出二门，小婢低头跟在叶限身后。出了二门就是宴客的庭院，方才的客人已经开始慢慢散去，童素光拉着叶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了一位浅蓝锦袍男子的肩膀。
　　叶限心道，就是想出去也不用这样随便拍人家男人的肩膀吧，叶限叹了一口气，斜挑的水眸望向这位男子。锦袍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他笑看着童素光，道：“不知在下有什么事可以为两位姑娘效劳？”他的笑容温暖而和煦，浅色的衣袍使他看上去整洁而雅致。叶限瞥见童素光的脸颊有些微红，心想你连人家的肩膀都敢拍，人家和你说话了，反倒怂了。
　　叶限拍拍童素光的手，向这名男子努努嘴，她的意思是你说话呀。童素光低头从叶限手里拿出宋小梦送的玉佩，她将玉佩举到男子眼前，道：“这块玉佩你应该认识吧？”男子接过玉佩扬唇笑道：“不知姑娘怎么会有我宋家之物？”
　　童素光舒了一口气，她其实并不确定这名男子就是宋小梦的哥哥，她只是听见小婢们讨论这位年轻的扬州守备近日回了京述职，正巧今日也来了恭王府中做客。她问小婢们谁是扬州守备，一个小婢指着那个穿浅蓝色衣袍的人说他就是。现下，她赌对了。
　　童素光笑道：“这是宋小梦送给叶仙的。”童素光将叶限扯到身边来，她对这位宋守备道：“她就是叶仙。”宋守备对叶限行了一个礼，正色道：“宋璧多谢叶姑娘对舍妹的救护之恩。”
　　叶限笑着摆了摆手并没有说话，宋璧笑看着叶限，他似乎在等叶限说出她的要求，叶限却只是尴尬的朝他笑了笑。童素光接口道：“你会帮她的是吧？”
　　宋璧笑道：“那是自然。”童素光将叶限推到宋璧身边，指着叶限对宋璧说：“她现在口不能言，你把她送回龙门就算是对她最大的报答了。”
　　宋璧仔细看着叶限，斟酌道：“叶姑娘似乎受过重伤，不如先随在下回驿馆休息。等在下述职完毕之后，在下便择日亲自送叶姑娘回龙门。”童素光紧紧盯着宋璧，最终说道：“我相信你。”她将包袱塞到叶限手里轻声嘱咐：“腰封在里面，你赶紧跟他走。”
　　叶限拽住童素光的手，她要她一起走。童素光推开了她的手，厉声道：“你真是个不争气的，他们又不会把我怎么样，他们还要留着我的命送我回紫金别院呢，你赶紧走！”童素光指着只离她们三丈远的王府大门道:“好不容易走出这地方，你出了这建康城就不要再回来，知道吗？”
　　童素光消失在人群里面，王府大门已经加强了护卫，想必寿王已经知道叶限失踪了。宋璧牵着叶限的手，侍卫拦住叶限，宋璧将叶限侧搂在自己怀里。有侍卫去拉叶限的袖子要查看她，宋璧掏出腰牌，喝道：“放肆！”宋璧将叶限打横抱起来，他凑到叶限耳边轻语：“叶姑娘，搂住我。”叶限双手圈住宋璧的脖子，她将脸埋在宋璧的肩窝里，宋璧抱着叶限出了王府。
　　黄昏，西风院内。
　　寿王面色阴沉，“你把她弄哪儿去了？”童素光忽地捂嘴笑了：“寿王爷说笑了。”寿王脸色愈发难看，他又问了一遍：“她去哪儿了？怎么出去的？”
　　童素光嗤的笑出声来：“寿王爷，这就是你对一个女人的爱么？你将她丢在这恭王府里，这一个多月来，她每日做些什么你都知道吗，她每日想些什么你也都知道吗？她是你什么人，你又是她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不让她出门，你每日佳人在侧，她凭什么要呆在这王府里面喘不过气来活活憋死？”
　　寿王声音软了下来：“可她不能说话啊！”童素光笑的愈发厉害了：“是啊，她不能说话。她不能说话你就欺负她无法指责你背信弃义，她不能说话就不能阻止你在外面陪别的女人踏遍建康城，她不能说话就永远也不能违背你的安排。是这样吗，寿王爷？”
　　寿王急道：“你说，她去了哪里？她连话也不能说，她到底去了哪里？”童素光冷哼：“她是从刚开始就不会说话吗？她是吗？她不是不会说话，是你们这些王爷贵人害得她不会说话。你们要斗就斗，你们想怎么斗都行，为什么要拉她一个女人给你们当垫背的，为什么？”寿王背过身去喃喃道：“她现在连话都不会说，她到底去了哪里？”
　　童素光盯着寿王的背影，厉声道：“寿王爷，不必如此作态。你有你的许家小姐，叶仙也有她的归处，我相信她即使不会说话也能好好活下去。你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要做给谁看？况且你心里清楚，从始至终，她都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