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栅栏偷偷看你》从之

11、过客

　　“如果把人比作一种动物的话，那么梁越就像是一只大雁。他讨厌独居，喜欢和一群人待在一起。他把其他人当成快乐的来源，是以他拥有很多快乐因子。”

　　新一期的专栏出街后，有不少人寄来投诉信，称这一期的报道有误，因为梁越曾公开表示过，旅行是他最大的爱好。
　　真的，树大招风风撼树，有人钟爱找茬游戏，每期都要投诉。
　　专栏的作者十分镇定，以一敌十，反击道：“一个人热爱旅行，并不意味着他热爱自由，不喜欢群居生活。也许，他只是厌倦日复一日对牢一处风景。”
　　不愧是作家，三言两语就摆平一切纠纷，实力不可小觑。

　　林芝又一次约见陈也。
　　他们在一间川菜馆见面，地方小而拥挤，食客众多。奇怪的是，这间小店很安静，不似火锅店，人一多就喧哗，食客们默契地享用菜肴，甚少交谈。
　　餐馆没有包厢，二人选了靠窗的位置。
　　“能吃辣吗？”陈也问。
　　“一点点。”
　　“有没有什么忌口？”
　　“除了动物内脏，其他都可以。”
　　“明白了，失陪一下。”
　　陈也是熟客，他走到点菜区，挑了几个微辣的招牌菜，一份雪梨肉饼汤，一壶鲜榨柳橙汁。

　　这家店实行自助点餐。点菜区放满大大小小的盒子，里面放置了不同颜色的圆形餐牌，餐牌背面贴上了不同的菜名。选好餐牌后，在收银台点菜即可。
　　林芝头一回见到如此新鲜的点餐方式，不禁侧目。
　　她对陈也说：“我以前常来这个商场，却不知道里面有这么一家店。”
　　陈也说：“是没有时间吧。”
　　他说得对，职场中的女强人总是需要多付出一些，永远都在工作，不知逛街为何物，休息时间都花在睡觉上面。
　　林芝苦笑。

　　她说：“上惯了班的人，如果闲下来，就会无所适从，十分苦闷，比上班更加苦不堪言。生理学上称之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陈也乐了，“偶尔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
　　林芝苦恼地说：“我也试过同其他女性一样，和女伴一起逛街、喝下午茶，可是不知怎的，一到上班时间，身体就像装了发条，一颗心七上八下，非要投身到工作中才能安心。”
　　“还有这等异象？”
　　“简直可以做一个专题。”
　　“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
　　“如果做出来，我一定捧场。”
　　陈也有意避开公事，林芝三番两次想转移话题，真奇怪，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对方牵着走。
　　也罢，反正他们有一顿午餐的时间。林芝想。
　　她很久都没有这般放松过。

　　临别时，林芝忍不住提起公事，“陈先生，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陈也笑嘻嘻地说：“但说无妨。”
　　“贵刊的专栏作者是谁？”
　　“不如你问我其他问题。”
　　林芝沉思了一会，“那么，专栏是否会刊登越先生的负面新闻？”
　　她担心报社为了提高报纸销量，捏造绯闻。
　　陈也扶一下眼镜，诚恳地说：“林小姐，请你放心，我们只会如实报道，绝不会胡编滥造。”
　　林芝一怔，说不出话来。
　　现代人喜欢用“某先生”或“某小姐”称呼别人，这是礼貌，也是疏离。

　　半晌，林芝不死心地问：“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陈也答非所问，“林小姐，你有没有被人出卖过？”
　　“这是职场中成长的必经之路。”
　　陈也沉默一会，十分含蓄地说道：“我已经牺牲了一个好朋友，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好员工。”
　　林芝被刺了一下。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
　　话题就此结束。

　　过了几天，市面上出现另外一份专栏，叫“晚安，越先生”，刊登于丁城晚报。
　　丁城晚报是一份年代悠久的报纸，为了迎合市场，如今的内容与其初衷已经大相径庭。该报纸的销量很不错，风月版和娱乐版尤其受欢迎。但是，丁城晚报的娱乐版只刊登明星绯闻或丑闻。
　　“晚安”这个专栏的第一篇报道非常详尽，几乎把梁越的家世背景全部挖了出来，内容占了一整个版面。
　　这期报纸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当天，林芝出面接受采访，她表示“晚安”故意歪曲事实，用夸张的字眼吸引眼球，她将代表梁越起诉丁城晚报。
　　新闻越炒越热，不仅业内人士，就连普通观众，都对这件事十分关注。一时之间，各种猜测应运而生，所有人都在等梁越本人表态。

　　方聆也是其中之一。
　　他一直都很好奇梁越与梁飞之间的关系，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实在怪异，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却默契地避开彼此，很少交谈，实在令人费解。
　　可是，要说他们关系不好，又不太对。

　　有一次，方聆在厨房准备晚饭，要做牛排，他倒了酒进行酿制，等几个钟头，才可以放进锅里煎炸。时间太久，他等得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聆被说话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听到梁越的声音，“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看童话故事。真是长不大的小孩。”
　　紧接着，他又听到梁飞说：“童话故事也没什么不好呀。”
　　过了一会，又响起梁飞的声音：“王子深受父亲宠爱，十六岁生日时得到一艘游艇，他开心地把游艇开向大海。黄昏的阳光很温暖，海面波光粼粼，游艇的甲板上不时出现海鸥的身影，一切都好，王子觉得生活美妙极了。”
　　咦，这是什么童话故事？梁越疑惑地看向他。
　　梁飞继续说下去：“忽然，游艇发生剧烈摇晃，电光火石之间，意外发生了，游艇发出“轰隆隆”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乌黑的火舌吞没了整艘游艇，爆炸声此起彼伏，眼看一切就要化为乌有，王子被灼热的气浪淹没。只几秒钟的时间，他已失去意识，随着游艇的残肢堕入海中。他很幸运，人鱼公主救了他。可是，王子苏醒后，忘记了人鱼公主……”
　　啊，原来是“海的女儿”。
　　梁越不大自然地说道：“你还记得那件事。”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梁飞说：“谢谢你，谢谢你当时救了我。”
　　“都是过去的事了。”

　　方聆屏住呼吸，不敢让人发现自己在偷听。他没有想到，梁越和梁飞之间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他想起刚来这里工作的时候，那时梁飞对梁越毕恭毕敬，他以为梁飞惧怕梁越。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莫非，梁飞不是害怕梁越，而是敬畏他？
　　方聆决心找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