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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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檀轻蹙着眉，试图将岳渊从身上掰下来，可岳渊抱他抱得紧，怎么都不肯松手。
李檀微恼：“阿渊......！”
岳渊埋在他的脖颈处，低吼着：“不许你去！”
“我已经见过他了。”
岳渊陡僵，缓缓松开李檀，半跪在他膝前，一时起不了身。岳渊细细地看着他的神情，想从中寻到甚么端倪，好教他知道李檀此时的心意。可见李檀面容平静，好像此番前去不过是看了个非常普通的朋友。
李檀微叹一声，将岳渊扶起坐在他的身边。他为岳渊倒上一杯茶，水声、雨声一并贯入耳，近日所有的心烦意乱渐渐平复下来。
两人相坐良久，李檀声音中疲累不堪，终知这些事还是要与岳渊说清楚。
“阿渊，我有很多事要做，已无暇再顾及其他。你......你别再胡闹了，令我分心。”
“我没有胡闹！”岳渊见不得李檀看轻他的情意，反驳道，“我是认真的！......你不喜欢我也没甚么，我总会越来越好的......”
“别说了。”
“李檀......”
“别再说了！”
李檀只恨自己不能快刀斩乱麻，面对来自岳渊的情意，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逃避。
他想着，或许等岳渊再长大些，见过更多的人，就会明白，他此时所谓的喜欢只不过是一时盲了心的热忱罢了。
乌云雷光飞窜，猛地劈裂长空，须臾片刻，便听惊雷滚滚炸响，声音之大足以撼天动地。
岳渊闻声抖了抖身子，眼底落入李檀的满面愁容，再多反驳炙烈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良久，岳渊紧如弓弦的心松懈下来，复轻笑一声，轻握住李檀的手。
“你不信我对你的情意，我总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来证明给你看。”
“......”
“我再不说那些话教你为难了。”岳渊亲了亲李檀的手背，不似旖旎，如信徒一般虔诚，“你别再躲着我就好......”
李檀唇齿微启，最终没再说甚么。
两人默契地再不提酒馆一事，仿佛回到从前的日子，李檀照常来指点岳渊的剑法和书法，只不过李檀对他多了些淡疏，不似往日那般亲昵。
殿试因会试泄题案拖延至晚夏，在榜百名进士的卷面，宣德帝一一览过，从中挑选五十名进士入殿选。
宣德帝亲试的题目亦是当下时政，涉及反贪和治疫两桩。殿选答卷由宣德帝亲自批阅，再筛选十名学生入宫面圣，由他当面考问，令翰林院和内阁大学士在侧辅听，同选出前三甲。
果然不负宣德帝所望，岳渊在众位考生中也是拔尖儿的俊杰，论起政务来旁征博引、切合时弊，掷地有声却谦逊恭敬，不是个只懂得埋头苦读的书生。当即朱笔一挥，钦定岳渊为今朝状元郎，位一甲头名。
陶望礼第二，挂了个榜眼的衔；中探花的是闻阳来的学生，唤作苏桐开，与岳渊、陶望礼的老师苏枕席是同乡，因着这层关系，三人走得更近一些。
武试也已赛出结果，正是康峥海举荐的武学生关饮江夺得头筹，成为武举状元。
宣德帝喜得才臣，初定下月中时为鼎甲摆酒设宴。
这日岳渊、陶望礼和苏桐开三人一起去吏部接了官印书宝，以及月中需进宫面圣时穿得士袍。
三人从吏部出来，苏桐开令忠心的仆从将这些东西送回府中，一并将陶望礼、岳渊的也送了回去。
苏桐开热切地拉过岳渊，灰溜溜地眼睛四处打量，怎么看都是一副要干坏事的样子。
岳渊疑惑着问：“苏兄？你有甚么事吗？”
苏桐开往岳渊跟前儿凑了凑，嘿嘿一笑：“咱们兄弟去庆祝庆祝？”
岳渊点点头：“好呀，不如还去上次的那个茶馆里坐坐。你不是说要听听京都的评弹吗，咱们正好......”
陶望礼也点了点头，正想说要点哪一出评弹，就听苏桐开恨铁不成钢地啧了声：“我的哥哥们，谁在这大好的日子里听评弹啊！瞧着你们年纪小，真是不假。唉，我问你......开过荤没有？”
陶望礼和岳渊一脸疑惑。
苏桐开恨不得敲开这俩榆木脑袋，也不作解释，半搂半拥地将他们带到了青楼来。陶、岳两人这才明白“开荤”是个甚么意思，各自脚下都似钉了钉子一样，扎在青楼门口，任苏桐开拖拉硬拽都动不了他们俩半分。
陶望礼平常虽然滑头了些，可他干得都是上树下水打枣摸鱼的儿戏。陶家虽不算得甚么大户，但陶辨机为人周谨，常告诫陶望礼要洁身自好。陶望礼表面上好忤逆父亲，心底还是听话的，逛窑子这事，他实在不敢做。
陶望礼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一直摆手摇头喊着“不行不行”、“万万不可”，死活不肯进去。
苏桐开见陶望礼没甚么胆儿，转而从岳渊下手。岳渊看上去淡定得很，苏桐开说：“这顿花酒，我请了还不行！？岳状元，你不用担心，我定教里头最好的姑娘陪着你。”
岳渊微笑道：“我要是进了这道门，回头定让侯爷打断腿。苏兄，珍重身体要紧，咱们还是去听评弹罢。”
苏桐开大憾着“哎呀”一声：“这都到门口了！......你们要是尝过滋味，就该知这世间的逍遥快活啊，都在里头呢！”
苏桐开见这两个不开窍，又气又急，几番劝说。正说着几个青楼姑娘的艳名，想勾起他们些兴趣，转眼见岳渊明显一僵，视线投在人山人海当中，好像叫谁勾住了魂。
苏桐开以为他是看上了哪位姑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瞧不见是谁。苏桐开正要开口问他，就见岳渊箭步追过去，拨开人群，迅速转进了青楼旁边的一家楼馆里。
苏桐开一看是“湘渠馆”，顿时乐了，窃窃笑开来：“我说美女当前，岳状元怎么就成了柳下惠？原是好这一口。”
陶望礼一头雾水：“岳渊看见谁了么？怎么走得那么急？”
苏桐开坏笑着搂住陶望礼：“行了，叫他自己寻乐子去罢。就咱们俩啦，你可跑不掉了，走走走，大哥我将雪莺妹妹给你引荐引荐。”
“哎呀，你别拉我，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陶望礼根本抵不过苏桐开的力气，叫他拽着半扛着推进了青楼里。一群香面粉腮的莺莺燕燕涌上来，围得陶望礼全身僵硬，左躲右藏不得，只恨不能插翅膀飞走。
这头岳渊寻着人海当中的一个身影进了这湘渠馆，进来见眼前皆是粉面白相的男子，一个赛一个柔美，岳渊这才约莫看出这是个小倌儿馆。
他一时心跳不已，正欲退去，面前迎上来一名青奴，诧异地看向这位面生的客人：“官人？”
岳渊见这青奴生得已是唇红齿白，复想起刚刚在人群中看到的身影的的确确进了此处，也顾不得其他，即问道：“我问你......刚刚进来的哪个人呢？”
“哦——”青奴想了想，立刻赔笑着说，“官人瞧见的应当是凤岭公子，真是不巧了，凤岭正侍着贵客，平常不见外人。”
“不是！他不是这里的人！”
青奴笑道：“进了这里头，怎么就不是这里的人呢？”
岳渊焦急不得，抬头寰转一圈，在二楼又捕捉到那一拢灰纱俊秀的身影，将眼前的青奴推开，即刻飞上楼去。
岳渊踏过楼廊当中的红软地毯，一阵一阵燃情的香气直催得心神全无。上了楼，远远就见那拢烟雾般的人长身玉立，停驻在一处厢房珠帘前，玉白的手指理着柔软如水的长发，神态正好似要见情人一般。
这个模样不是李檀？又是谁？
岳渊还未来得及走近，就见灰衫公子已进入厢房内。他急躁得方寸大乱，想也不想地跟上前去，好在他功夫在身，轻手轻脚地随着进去，也没谁发觉。
等灰衫公子入了内室，岳渊藏身在镂空嵌重纱的月门下，一心想知道李檀来此见得究竟是谁。
“过来。”
这下命令的声音清清冷冷，岳渊听得喉咙一紧，实觉耳熟得很。他侧头偷望过去，坐在轮椅上的雪衣身影果然是陈卓无疑。
现如今离得近了，岳渊再将那灰衫公子的容颜看得一清二楚，这才发觉有些不对来。这人只是侧颜和身段酷似李檀，但若正面细看他的五官眉眼，又与李檀大为不同。
岳渊意会到是自己认错了人，心火直冒，暗恼自己荒唐至极，怎能将李檀认作旁人？如今滞在这厢房内，去不得、退不得，不可不谓之狼狈。
青炉当中燃着的脂香馥郁浓烈，氤氲飘散开来，岳渊不知心脏为何就扑通扑通乱跳起来，耳畔都是室内的一举一动。
凤岭伏跪在陈卓面前，轻柔地替他褪去鞋袜，低声问着：“近来爷来得勤呢，怎的，是遇见甚么烦心事了？”
他记得陈卓曾去过云梁一趟，回来后，隔三差五就往他这里来。陈卓不是纵丨欲之人，若非心情不畅，凤岭好几个月见不着陈卓也是有的。
陈卓问：“你是不愿见我？”
凤岭解着腰束的手一僵，赶忙回答：“怎么会！......我无时无刻不盼着你能想我。”
片刻过后，厢房当中的情香燃得更盛，袅袅飘然，内室情状都似烟笼般迷离开来。陈卓轻急的喘息间颤着吸了口气，手挽住凤岭的长发，将他按得更深。
凤岭喉咙深痛，呜咽乱叫着，从陈卓手下挣逃开，侧头低低咳了几声。
陈卓抓住他墨玉色的长发，迫着他将头扬起来，视线相接之时，陈卓的目光炙热得足以将凤岭烧成灰烬。
“叫我甚么？”
凤岭回答：“爷。”
“错了。”
凤岭发间一痛，惹得他惊呼一声，雾目当中饱含委屈，欲再要伏下首取悦陈卓，可三千发丝教陈卓挽着，令他移动不了分毫。
终是，变了个声调的，清清浅浅地唤了句：
“三愿......”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人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