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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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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散尽,宴会厅里只剩下工作人员收拾残局的声音。彩带飘落在地,鲜花开始枯萎,刚才的热闹繁华像一场梦,醒了,只剩满地狼藉。
楚怀予揉了揉眉心,对身边的易冰清柔声道:“冰清,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什么事?”易冰清挽着他的手臂,不肯松,“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有什么比陪老婆更重要?”
“就...一个朋友,有点急事。”楚怀予避开她的目光,“很快,处理完就回去。”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易冰清追问,“今天怎么没来参加婚礼?”
楚怀予的耐心在一点点耗尽:“冰清,你能不能别什么都问?给我一点空间行不行?”
这句话说重了。易冰清眼圈瞬间红了,她咬着嘴唇,声音发抖:“楚怀予,今天是我们结婚第一天,你就这样对我?”
楚怀予叹了口气,把她搂进怀里:“对不起,是我语气不好。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我保证,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就回家。”
易冰清在他怀里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那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好。”楚怀予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看着易冰清坐车离开,楚怀予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他看了眼手机——蒋胜男还没回复。他发了房卡给她,但她会来吗?
他既希望她来,又怕她来。
酒店1808房间门口,楚怀予深吸一口气,敲门。
门开了。蒋胜男站在门内,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眼神冷得像冰。
“你迟到了十三分钟。”她看了眼手机,“有话快说,我没时间陪你耗。”
楚怀予走进去,关上门。房间里很安静,窗帘半掩着,夕阳的余晖把地毯染成橘红色。
“胜男,”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蒋胜男靠在墙上,双手抱胸,“你结婚了,我工作,两条平行线,没必要相交。”
“可我今天看见你,才知道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楚怀予往前走了一步,“你知道吗?交换戒指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我在想,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你...”
“打住。”蒋胜男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楚怀予,这种话留着哄你老婆吧。我不吃这套。”
“我说的是真的!”楚怀予急了,抓住她的肩膀,“我后悔了,胜男。我后悔当时不信你,后悔选择了易冰清。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
蒋胜男看着他,这个曾经让她心动的男人,此刻穿着婚礼上的西装,领结松了,头发乱了,眼睛里是真诚的痛苦。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软了。
可下一秒,她想起那些流言蜚语,想起他决绝的分手,想起他今天在婚礼上对易冰清的温柔誓言。
“松手。”她的声音很平静。
楚怀予没松,反而把她拉进怀里。熟悉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蒋胜男的身体僵住了。
“让我抱抱你,就一会儿。”楚怀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颤抖,“我为你写了一首诗,一直想念给你听...”
他真的开始念诗,声音低沉温柔。是一首情诗,关于思念,关于遗憾,关于如果重来。
蒋胜男闭上眼睛。她想起很多年前,楚怀予也给她写过诗,在校园的梧桐树下,在江边的晚风里,在出租屋昏黄的灯光下。那时的爱情纯粹得像水晶,以为会永远。
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这一刻的恍惚。
蒋胜男推开他,走到窗边接电话。是薛柔打来的,声音很急:“胜男,我在医院,你能来一趟吗?”
“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是王德全的老婆。”薛柔的声音在发抖,“她找到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我推了她一下,她摔倒了,现在在急诊...”
蒋胜男的心沉下去。她挂了电话,背对着楚怀予站了很久。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这个繁华的世界,每个人都在挣扎,都在犯错,都在伤害和被伤害。
楚怀予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胜男,留下来陪我,好吗?”
如果是十分钟前,蒋胜男可能会犹豫。但此刻,她只觉得疲惫,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楚怀予,”她轻轻开口,“你爱我吗?”
“爱!当然爱!”
“那易冰清呢?”
楚怀予沉默了。
蒋胜男转过身,看着他:“你谁都爱,又谁都不够爱。你爱我的倔强,又受不了我的倔强。你爱易冰清的温柔,又嫌她太粘人。你想要的,是一个完美的、符合你所有想象的女人。”
“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蒋胜男推开他,“你今天结婚,却在这里抱着前女友说情话。楚怀予,你不仅不尊重我,也不尊重易冰清,更不尊重你自己。”
楚怀予的脸白了:“我只是...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那就学会控制。”蒋胜男走向门口,“我们早就结束了。从你不信我、选择她的那天起,就结束了。”
“胜男!”楚怀予拉住她的手,“如果我离婚...”
蒋胜男甩开他的手,动作快得像被烫到:“你疯了吗?今天才结婚就想离婚?楚怀予,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为了你,我愿意!”
“可我不愿意。”蒋胜男一字一句,“我不做第三者,以前不做,现在不做,以后也不会做。”
她拉开门,回头看了他一眼。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落在他身上,这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此刻看起来那么陌生,又那么...可怜。
“祝你幸福。”她说,“真心的。”
门关上了。蒋胜男靠在走廊的墙上,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让颤抖的手平静下来。
她没走几步,就看见电梯口站着一个人——易冰清。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了。
易冰清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她看着蒋胜男,又看看1808的房门,脸色一点点惨白。
“你...”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们...”
蒋胜男想解释,但转念一想,解释什么?说她老公纠缠她,她拒绝了?易冰清会信吗?
“易小姐,”她最终只是点点头,“我先走了。”
“站住!”易冰清拦住她,“蒋胜男,你到底想干什么?今天闹我婚礼还不够,还要勾引我老公?”
蒋胜男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易冰清,我建议你,管好你老公,而不是来找我麻烦。”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蒋胜男走近一步,压低声音,“你老公现在在1808房间,心情可能不太好。你最好去安慰他,而不是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易冰清站在原地,看着蒋胜男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又看看1808紧闭的房门。她咬着嘴唇,指甲陷进掌心,很久很久,才一步步走向那个房间。
蒋胜男走出酒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夜风吹在脸上,凉得刺骨。她拿出手机,想给薛柔打电话,却发现手机没电了。
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医院地址。车窗外的城市流光溢彩,可这一切都和她无关。她只觉得累,累得想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醒来。
到了医院,找到急诊科。薛柔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抱着膝盖,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柔柔。”蒋胜男在她身边坐下。
薛柔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胜男...我不是故意的...她说话太难听了,说我勾引她老公,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说我...”
“别说了。”蒋胜男抱住她,“她人呢?”
“在检查,她家人也来了,说要告我...”薛柔的声音带了哭腔,“怎么办,胜男,我是不是又要进派出所了...”
“不会的。”蒋胜男拍着她的背,“我去跟他们谈。”
她找到医生,得知王德全的妻子只是轻微扭伤,没什么大碍。又找到王德全——他正站在走廊尽头抽烟,看见蒋胜男,表情很复杂。
“蒋小姐,”他掐灭烟,“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是薛柔不对,我代她道歉。”蒋胜男说,“医药费我们全出,如果需要其他赔偿,也可以谈。但前提是,你们不要再骚扰薛柔。”
王德全看着她,突然笑了:“蒋胜男,你总是这样,像个战士一样保护她。可她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蒋胜男转身要走。
“等等。”王德全叫住她,“告诉薛柔,这是最后一次。我和她,彻底断了。”
蒋胜男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处理好一切回到出租屋,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薛柔累得直接睡了,蒋胜男却毫无睡意。
她坐在窗边,看着这座不眠的城市。手机充上电,开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有薛柔的,有同事的,还有...欧阳浩然的。
她点开欧阳浩然的微信,最后一条是二十分钟前发来的:“听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我在你楼下,方便下来吗?”
蒋胜男走到窗边,往下看。昏黄的路灯下,确实停着一辆车,车旁靠着个人,手里夹着烟,一点红光在夜色里明灭。
她看了很久,最终没有下去。
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有些伤,注定要自己愈合。
她打开备忘录,找到很久以前写的一首诗——那是她刚和楚怀予分手时写的,一直没删:
我非那绝世般仙女
超凡脱俗美丽优雅
而是那尘埃中的一粒
一粒深埋土壤的尘埃
即使微不足道
但在面对繁华的都市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我亦有我的追求
因为
只有在追求中我不再渺小
她轻声念着,眼泪无声滑落。
窗外的车开走了,夜色重新归于平静。蒋胜男擦干眼泪,关掉手机,躺在床上。
明天还要上班,生活还要继续。
她会好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