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gl）》时斐

62、唐犬，花狸

　　蛇神等了许久不见曲苓回来，便去寻她。找到厨房时，她正切着一把西芹，神色怔怔，眼神虽看着砧板，却没有对焦，不知神游何方，刀刃有一下没一下落下，额发轻垂，青丝缱绻，白皙纤长的手扣着翠绿的西芹，指尖沾着剔透的水珠，整个人温润若兰，如春风拂面。

　　“小心！”蛇神出声提醒。

　　曲苓回过神，动作堪堪定住，若再迟一步，只怕那青葱手指就要切到了。

　　“是你，”曲苓抬头看向来人，勉强牵起一丝笑。

　　蛇神点点头，去一旁洗了手，从曲苓手中接过菜刀，一下下切着那未切完的西芹，动作干脆利落，切出的西芹整齐美观，低垂着头，淡淡问：“少主那边，还需要我去吗？”

　　曲苓望着认真切菜的蛇神，愣了一瞬，想起刚才看到了画面，心脏仿佛被谁狠捏了一下，绞着疼，她摇摇头，低语道：“不用了，七公主……大约无碍。”

　　蛇神瞟了曲苓一眼，没说话，继续沉默地切着菜。

　　曲苓见自己的活儿被蛇神抢了，在原地站了片刻。蛇神刀工熟练，手法娴熟，似乎精通厨艺，像他这样舞刀弄枪的习武之人竟会做菜，着实出人意料，曲苓想问问，却丝毫提不起开口的兴致，她又站了会儿，转身去看火炉上煟着的老参鸡汤。

　　曲苓没有心思说话，蛇神平素寡言少语，两人挤在不大的厨房里，空气中只有炉上的鸡汤咕嘟作响和刀刃落在砧板的切剁之声。

　　蛇神听力胜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农院木门方向。

　　“我说，你确定是这家吗？我们都找错三家了，你这家伙到底行不行？不行让我来。”一个娇俏带着些稚嫩的女声道，语气中满是嫌弃埋怨。

　　“肯定是这家没错，我闻到臭蛇的气味了！”另一个男声道。

　　臭蛇？曲苓下意识望向蛇神，见他面不改色，只是嘴角不着痕迹的抽动了一下。

　　“前几家你也是这样说的。”那个娇俏的女声凉凉道，半晌又幽幽补了一句，“脸都被你丢完了。”

　　“你还好意思说，一路上要不是你贪玩，我行我素，东跑西跑，我们会走那么多冤枉路，耽误这么多天吗？”男生气急败坏道。

　　“呵，你自己找不着路还赖我，我还没说天天跟你在一起智商被拉低呢，你倒学会反咬一口了？”女孩儿被气得够呛，冷笑一声，“要不是少祭司的意思，我早就跟你拆伙了！”

　　“拆伙就拆伙！谁愿意伺候你啊！”男生也不甘示弱。

　　蛇神：“……”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木门突然被“吱呦”一声拉开，蛇神冷着一张脸，看着门外的两人。

　　两人均楞了一下，随后男生指着蛇神，更大声囔道：“你看！我说臭蛇一定在这吧，还说我不行？给我道歉！“

　　“凑巧而已”，女生双手抱在胸前，偏头不屑道：“道歉？做梦吧。”

　　“死猫……”男生咬牙切齿，扑上去吼道：“我看你是欠修理！”

　　蛇神脸更黑了，一把拎住男生的后衣领，扔出门外，又“砰”的一声将门反手关上，冷道：“要打出去打。”

　　曲苓：“……”

　　蛇神回头看曲苓一眼，道：“见笑了。”

　　“没事……他们是？”

　　还未等蛇神说话，木门被“哐哐”砸响，外面的人大喊道：“臭蛇，开门！快开门！”。

　　蛇神再次拉开门，冷冷看着二人，“还打吗？”

　　男生强咽了口气，暗暗握拳，从牙缝了里挤出两个字：“攒着！”

　　女生挑眉冷哼一声，“可别，旁人还以为你让着我呢，要打就来，怕你？”

　　眼见又要掐起来，曲苓赶忙上前一步，尬笑道：“不知两位是？”

　　相互揪着领子的两人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柔若春风的女子，相互瞪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收了手，心中各自默念，“你给我等着。”

　　有这打闹的空当，曲苓早已将二人打量了一番。

　　两人年纪都不大，男生约莫十七八岁，身姿精壮挺拔，穿着身棕黑劲袍，背后背着柄漆黑的窄刃长刀，一头深棕卷曲的短发，脑后辫着一根细长的小辫，剑眉星目，俊朗丰逸。

　　女生约莫十四五，个头娇小，两人站在一起只到男生的胸口，一袭白黄的宽袖罗裙，后腰横挎着一把小巧的短刃。头发很长，直垂到腰间，前短后长，一张小脸瓷釉般精致可人，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一双大眼睛极为漂亮传神，明明年纪不大却总是面无表情，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在下唐犬，她是花狸……”男生左手覆右肩，微微欠身，向曲苓行礼道。

　　还未等说完便被花狸硬生生打断，“谁要你来介绍？”花狸不理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唐犬，漂亮的眼睛看向曲苓，“我叫花狸，你是谁？少主呢？”

　　曲苓微微一笑，颔首道：“我叫曲苓，小亦在里屋，你们可是与青鸦姑娘一起的？”

　　“不错，我跟唐犬本来奉命在三十里之外的石花谷接应你们，可约定的时间早过，也一直不见你们前来，我们担心生了变故，一路顺着臭蛇留下的信号找来了这里。“说着转向蛇神，问道：“少祭司和牛鬼呢？一路上一直没有他二人的消息，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蛇神点点头，沉色道：“我们在振北关遭到伏击，少祭司和牛鬼下落不明，我方也受伤不轻，暂且匿于此宅稍作修整。”

　　“什么？可有寻到少祭司和牛鬼的踪迹？少主可有受伤？”唐犬皱眉道。

　　“暂时并无踪迹，少主已无大碍。”蛇神顿了顿又道，“你二人来得正好，师父唤我回去复命，即日启程，此地人迹罕至，我又在林中设了几重迷阵，想来寻常人难以发现，你们可多歇息几日，之后就由你二人护送少主返回灵域。”

　　“那个……”听到此处，一直不做声的曲苓突然出声，斟酌道：“我想，此事还需问过小亦的意思。”

　　“什么事需要问我的意思？”一个清冽好听的女声传来。

　　四人齐齐回头，见虞亦嫣正搀扶着姜灵筠走出来。

　　“姜灵筠！”唐犬和花狸不明情况，他二人并未真正见过虞亦嫣，但对大都长公主的样貌颇为熟悉，一愣之下，如临大敌，唐犬更是剑眉紧蹙，右手握住后背长刀，似乎下一瞬便会抽刀出鞘。

　　虞亦嫣看着突然爆发出敌意的两个陌生人，抢前一步挡在姜灵筠面前，神色警惕，蹙眉冷声道：“你们是谁？”

　　倒是姜灵筠，不似剑拔弩张的三人，淡淡打量着紧盯自己的唐犬和花狸，不动神色。

　　“你们这是干什么？”曲苓在一旁干着急，冲虞亦嫣道：，“小亦，这二位是青鸦姑娘那边的人，是自己人，莫要误会。”

　　蛇神眼神警示着扫过唐犬、花狸二人，“不得无礼。”

　　五人中，就数蛇神对大都姜氏成见最深，此刻怎么偏袒起大都长公主了？唐犬和花狸不可置信的望向蛇神，两人虽然一向不对盘，但那一幅满脸震惊的模样倒是如出一辙。

　　蛇神无奈叹口气，继续摇头。

　　二人这才满头雾水的收了攻势，看向虞亦嫣，迟疑道：“少、少主？”

　　虞亦嫣皱眉，似乎对这个称呼有点反感。姜灵筠偏头看看虞亦嫣，淡淡一笑，抬手按下她护在自己身前不肯放下的手臂，兀自向前走了几步，轻声道：“二位可是青鸦麾下唐犬、花狸？”

　　姜灵筠贵为大都国长公主，自是掌握有旁人不可知的密报，惊诧一瞬后，唐犬和花狸便想明白了，却也更加警觉，她既已掌握两人的名讳，对于其他情报又掌握了多少？

　　“不错，是我二人，七公主有何指教？”唐犬正色道，语气颇有些生硬。

　　姜灵筠并不在意，微微一笑，她大病初愈，脸上还带着病虚之态，只是举手投足之间该有的从容大方，仪态神/韵之间的优雅气度，仿佛是骨子里带的，浑然天成一股柔威，气度不凡，却毫无压迫凌人之感。

　　“璞凉与大都之间的战争持续了近百年，两国边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们入宫行刺皇兄，大都也派过刺客暗杀璞凉王，你杀我一千我屠你八百，国仇家恨，恩恩怨怨，往复不休，一刻不停。”姜灵筠踱了几步，停在花狸面前，深若幽潭的眸子轻轻滑过她，唇角微勾，道：“你们自是有百万个理由抓了本宫作为战争的筹码，甚至杀了本宫泄愤，本宫自然也能即可发射信号，召集大都军队围了这山头，大不了鱼死网破，将这仇恨滚得更大些，两国战争打得更凶些，反正到时殃及的还是无辜百姓。”

　　唐犬紧盯着姜灵筠，在他听来这番话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正要发作，姜灵筠却看了过来，她似乎是察觉到唐犬的愤懑，并不畏惧恼火，低笑一声，讽道：“璞凉人？大都人？何时杀人不是看罪行而是看身份了？”顿了顿，眸底颜色更深了一份，“杀戮解决不了杀戮，只会带来更多的杀戮。”

　　唐犬闻言一愣，怔在原地，似是在思索姜灵筠话中的意思。

　　虞亦嫣担心姜灵筠的身子，她虽强撑着不表露，虞亦嫣还是能从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察觉出她的不适。

　　虞亦嫣上前揽住姜灵筠，耳鬓私语道：“你乏了，我先扶你回去歇息，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可好？”

　　姜灵筠靠在虞亦嫣怀里，先前冒了一层虚汗，先下脸色更白了几分，仍是倔强的摇头拒绝。

　　唐犬和花狸见自家少主与大都长公主突然这般搂搂抱抱，举止亲密，不由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唐犬呆呆转向蛇神，眼睛瞪得更大：这怎么回事儿？解释一下啊！

　　蛇神耸耸肩，无可奈何：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唐犬、花狸，是吧？”一直未发一言的虞亦嫣抬起冷澈的眸子，看向两人，缓缓开口。

　　“见过少主。”唐犬和花狸行礼道。

　　“莫要叫我什么少主了，我听闻蛇神明日启程回去复命，你二人一同回去吧，不必跟着我。”虞亦嫣道。

　　“少主这是何意？”唐犬不明所以，“我跟花狸奉命护送少主回灵域，怎可先走？”

　　“那灵域……”虞亦嫣神色平静，淡淡环视一圈，“我不打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