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3 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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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直到跪在他面前，我的听觉系统才再次启动，听见他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国王陛下不必客气，我让我的随从好好向他讨教一翻就可以了，希望在离开之前能将如此精湛的烹调技术学会。”
国王听了高兴得哈哈大笑，捋着胡子再次用欣赏的目光打量阿喀琉斯。
我止住颤抖，眩目看着他，有些呼吸不顺畅，快两年了，两年，我对时间已经麻木，心里面装满他的音容笑貌，果然和以前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一点，都没有，改变。
我知道，我又在强求了，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就像他此刻殷勤接受诺雅公主的斟酒，拿酒杯的手不着痕迹碰了一下公主雪白的纤手。
面纱下公主美丽的大眼水波一荡，险些滴出水来，国王满意点头，诺雅放下酒罐，款款而行回到对面座位上，阿喀琉斯目送她施施然坐下后才把目光移到我身上，陌生但有礼一笑，说：“你煮的菜很特别，很美味。”
因为以前经常煮给他吃，只要尝过，能不认得？
我不知道他们突然出现在累斯博斯到底是不是巧合，又或者我这段时间流浪的地方都被洗劫一空都只能算是巧合？为什么堂堂密耳弥冬人的国王会摇身一变变成吕底亚王子？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天真？
低下头扯出一抹微笑，我行礼道：“多谢殿下夸奖。”
“为了感谢你煮出这么美味的一道菜，我想我应该赏赐点什么给你。”阿喀琉斯手握酒杯漫不经心说，眼神针刺一样盯得我背上汗毛直竖。
连忙干笑两声说：“不敢邀功，这是我的分内事。请王子殿下不必夸赞。”
阿喀琉斯眼波流转看向上位的国王说：“您的仆人真是谦虚。请不必推辞，这是我的谢礼。”向后一招手，身后早就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奥托墨冬上前递给他一个白色象牙盒子。
阿喀琉斯弯腰递到我面前说：“这是利比亚象牙盒，很适合保管小物件。”
我喜欢收集各种小巧精制玩意儿，以前总是乱放，没想到他还记得。伸出双手托住，刚要出口道谢，没想到却被他抓住手不放，我用力扯了扯，纹丝不动，瞥眼看座首的国王，他神色没变，显然没注意到异常，身后诺雅公主也被我挡住视线，阿喀琉斯下面的人就算看见了也只当风流韵事一件，眉头挑挑，抛个暧昧眼神继续喝酒吃东西。
“多谢殿下赏赐。”我口中称谢，下面咬牙用力要收回手，但是阿喀琉斯不动神色手腕一转扣住我的是手腕将我拉起来推到奥托墨冬身边，仍旧淡淡微笑说：“请将您精湛的技艺传授给我的随从吧。”
奥托墨冬领命低头行礼后抓住我的手不容挣脱拖出大殿，知道求救无望，我涩着眼睛回头，看见阿喀琉斯正含笑向对面诺雅公主点头，说了句什么，公主含羞低头，上面国王哈哈大笑。
奥托墨冬把我拉倒偏殿他们的寝宫才停下来，站在回廊大理石柱下，我倔强低头不愿意进门，奥托墨冬也不强求，停下来问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愣了一下，呆呆问：“你们不是跟着我来的？”
奥托墨冬显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问，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难怪这两年没你的消息，难不成你早就逃跑了，一直住在这里？”
原来他们不是跟着我来的，原来他根本就没在乎过我，即使因为无法承受思恋，无法承受被忽视而赌气离开，也没有换来他的注意，我，我真是个大笨蛋！
心灰意冷之下，我冷笑一声说：“是啊，没事了吧，我要回去了。”
“不行！”奥托墨冬蛮横抓住我的胳膊，说：“等阿喀琉斯回来你才能走。”
“放开！”我憋足力气，用力一拉将臂上衣服扯烂，冷淡说：“关他什么事，我来去自由！”吼是吼得厉害但是没能控制住眼泪。
奥托墨冬被我的眼泪吓得怔住，松开手，我本来想拔腿就跑的，可是转身却发现浑身无力，连神思都恍惚了，摇摇晃晃往后院走去，脸上眼泪糊了一片。
不知道走到哪里，四周看看是个拱廊，低头看手里的象牙盒，心里又酸又痛，干脆坐在大理石台阶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
出征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拼命往上面爬，我知道再不见到他就要被彻底遗忘了，再不见到他我就不能在回忆时第一时间清晰描绘出他的轮廓了，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从一名普通士兵成为十夫长，之后做到百夫长，中队长，但是临到有接近他的升迁机会时，我却放弃了，放弃了从死人堆里赚来的只为再见他一面他的机会，带着爱情的残余灰烬背上包袱悄悄离开。
然后我找到一个能够磨灭心痛的方法来减轻对他的思恋，我开始旅行，一个人，攀山越岭，渡河过桥从特洛伊附近的密西埃国走到亚细亚内陆弗利基亚，到吕底亚国，然后沿着海岸线到达旅途中的第一座海岛，累斯博斯，本来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再往西南行进去看看传说中的克里特岛，得罗斯岛，伊卡路斯岛，看来必须尽快离开了。
既然他已经不需要我，不再爱我，我也不会傻到自取其辱，我的爱情绝对不要妥协，也不要施舍！
冬末初春的晚风还带有寒气，风灌进领子，我缩了缩脖子，摸摸眼睛，还好没有肿，不然回去没办法解释。
再次确认眼角没有可疑的泪痕后我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转身，愣住。
阿喀琉斯斜靠在石柱上，湛蓝眼眸被夜色掩去情绪，我的心脏不知道该怎么跳乱得要死，最终把象牙盒扔给他掉头朝另一个方向走。
“真是不够聪明的逃跑路线啊。”忽然阿喀琉斯轻轻喟叹，仿佛被追逐般，我加快脚步逃离。
胳膊上一紧，整个人被拽着往后倒跌落在温暖熟悉却又陌生的怀抱里，我酸了鼻子，冷淡看着他问：“王子殿下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好像，国王陛下太热情了，把你送给了我，还有，美丽的公主殿下，他打算让我迎娶她，而且许诺给我大笔嫁妆。”阿喀琉斯收拢手臂将我禁锢在怀里，手掌贪恋似的在我头发里穿梭探询，低头亲吻我耳边鬓发。
第4章
我笑了笑，说：“还用许诺？恐怕明天晚上他的寝宫就得搬到冥王哈得斯府上去了，你们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这些吗？”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他刚才提到什么逃跑路线，难道——
上前抓住他的衣襟产生问：“你——你是说，你们跟着——”
阿喀琉斯促狭一笑，抬起我的下巴，说：“难道还不明白吗，当然是来跟着一个擅自离队的逃兵找来的啊。”
我打了个寒战，握紧他的手咬牙切齿说：“难怪我呆过的城市总是会很快被希腊军队攻陷。阿喀琉斯，我跟你回去，但是你不许伤害这里的人，他们对我很好，给了我栖身之所，阿喀琉斯，不要赶尽杀绝。”说着说着不禁觉得悲哀，难道还不明白吗，这个人的意志从来都不会因为你改变啊。
阿喀琉斯戏谑看着我笑，说：“亲爱的帕特洛克罗斯，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这段时间你走过的每一片土地都已经变成了焦土，白骨累累，这个地方又怎么能幸免？”
我哀求看着他，“阿喀琉斯，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这些人。”既然你已经不会为我再改变什么，那就交还吧。
阿喀琉斯还是那么笑着，抬起我的下巴，“这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亲爱的帕特洛克罗斯。”
我含泪露出笑容，原来只是为这个啊——
如此简单，如此廉价。
抬头捧着他的头，垫脚吻上去，不过是交易而已，不需要伤心。
几乎是一瞬间，阿喀琉斯将我推到墙上疯狂吻住。
不知道怎样离开拱廊回到寝宫的，我被阿喀琉斯扔到丝绒铺就的雕花雪花大理石床榻上，过程中我一直贪婪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怕这一刻会是梦，梦醒之后仍然是一个人在旅途上。
最后还是累得精疲力竭，缩在阿喀琉斯怀里忐忑不安睡过去。
漫天血雾中浑身漆黑，背长双翅，獠牙外露拖曳长尾巴的死亡精灵在复仇女神的驱使下成群飞过城市上空，叫嚣着，狂欢着，将所碰到的每一个活人吸干血，然后将尸体撕碎送进嘴巴，浑身沾满鲜血，粘稠的液体覆盖大地山林河流，她们成群结队杀戮着，破坏着。
我站在满目沧夷城墙下看着尸呈遍野，血红色夕阳下食人秃鹫嘶鸣着呼啸而下享受着免费盛宴。在这片孤寂的死亡坟场里我听到不甘的愤怒吼叫，暴烈的痛哭无助的呻吟声，就像每次攻城之后的狼藉，痛苦像荆棘一样缠绕全身各处，我挣扎着抬起双手抱住疼痛不堪的头，却发现手像石头一样沉重不堪，低头，汩汩的鲜血缓缓流淌而下，死亡精灵闻到血腥味聚集而来，露出獠牙嘲笑看着我，说：“原来和我们一样，是个杀戮者，披着美丽外皮的野兽，道貌岸然者！”
“不！”我恐惧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它们不是我的，不是！
死亡精灵大笑起来，复仇女神血红的眼睛攫住我的眼睛，它伸出舌头舔试下颌血丝，对我邪恶微笑，紧接着挥动蝮蛇蛇鞭向我扑面而来！
我吓得大叫，翻身而起，大汗淋漓，左右一看，黑漆漆的房间里空无一物，身边也冰冷一片，难道刚才的事情真的是梦一场？
然而身体的倦怠告诉我并不是做梦，慌忙四顾找阿喀琉斯，房间里没有人影，起身下床，腰酸背痛，咬牙走进浴室，用冷水草草清理了一下，找出房间里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穿上。
屋外隐隐有人声沸腾，我点燃蜡烛拿着烛台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浪将烛火吹得摇曳不定，外间，王宫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凄惨的喊叫声，哭声，厮杀声冲四面八方涌进来，前后中三殿都已经混乱一片，唯独这偏殿处在安宁中。
我不禁笑自己天真，真的以为他睡你一次就会放弃整个王国？
扔掉烛台往外跑，在门口看到奥托墨冬持枪守卫的身影，好几个彪悍的帖撒利士兵警惕环视四周，听到脚步声，奥托墨冬回头来一脸戒备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走过去，问：“你们早计划好了吧，那阿喀琉斯为什么还要假扮那个什么王子？”
奥托墨冬说：“累斯博斯港口守卫森严，我们侦查了很久都找不到突破点，阿喀琉斯提议假扮吕底亚王子出使，带了少量人登陆，到晚上杀死卫兵，和海上等待的部队里应外合。效果你看到了，王宫已经被我们拿下。”
我推开他往外走，被他拦下，说：“阿喀琉斯让你留下来。”
我淡淡说：“我知道。你不是说王宫已经拿下了吗，我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奥托墨冬仔细看看我，没发现可疑之处，点头说：“那我们一起过去吧，老实说，我还想看看那位笨蛋国王的脸呢，真是笨得可以。”
一路上残肢断臂，尸体横呈，凄惨至极，我没办法描述，原本美丽幽静的王宫园林已经被焚毁殆尽，所剩无几的卫兵还在做垂死之争。
后殿的情景就更不敢想，都是下等无辜的平民，死的样子有的平静，有的恐惧，有的惊讶。看到刻瑞娅的尸体我停下来把她大睁的眼睛合上，克里斯躺在台阶上，手拿斧头，显然发现危险后想跑来保护刻瑞娅。
莫维珂斯大妈奄奄一息，看到我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可是又看到我身后着青铜铠甲的密耳弥冬战士时，双眼凸出，难以置信看着我，指着我说：“帕卓克斯，帕卓克斯，你，你——啊！”
奥托墨冬一枪把她戳穿，我心凉了一下，迅速掩盖自己的情绪，快步往前走，奥吉利和狄刻也不可能活下来，大家都死了，虽然相处不久，但他们待我像亲人一样。
捏紧拳头，我赶到前殿，殿里所有雕像，石柱都被拉倒，王座上的宝石黄金象牙早就被撬了下来，国王正拿着短剑在和阿喀琉斯对决，旁边抓着诺雅和所有侍女的士兵冷眼旁观，嬉笑着，这场迟暮决斗落在他们眼里更本是无谓挣扎，终年养尊处优的老国王怎么会是骁勇善战闻名遐迩的希腊第一勇士的对手，我面无表情看着阿喀琉斯轻巧把国王砍成两半，诺雅惨烈尖叫挣扎要扑上前。
可怜的女孩，几个小时之前还满面含羞对他含情脉脉，下一刻他已经是把她整个国家埋葬的地狱修罗。
我走到阿喀琉斯面前，平静注视他，问：“杀完了？”
阿喀琉斯抹去剑上鲜血，心满意足看着我，一丝得意，一丝炫耀。
火光中我冷冷看着他，又问：“杀够了？”
阿喀琉斯脸色一僵，换上强硬的神色，问：“什么意思？”
我笑，扭头看那群在士兵手里哭哭啼啼的女眷，说：“杀也杀完了，杀也杀够了，放了她们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3 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