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恋幻域》毓秀筱禹

21、第二十章

　　蒸腾的温泉氤氲着热气，淡淡断香，嘤嘤莺语。古香古色，诗情画意。
　　魔域的温泉星罗棋布，恒河沙数。而具有治愈功能的极品水质还是算噩魔碉的温泉首屈一指。
　　因为早晨的泉水更助于血液循环，清洁的感觉和浴液的芬芳可以调整心情，使精神更加饱满，于是魔域人把早晨选为沐浴的最好时机。涅磐入乡随俗，几天便习惯了早晨泡泉。
　　泉水湛蓝剔透，撒着细碎的晨光，浮光跃金。倚泉斫山怪石嶙峋，泉边有白玉食案，上面摆满银盘，都是精致小吃。

　　涅磐洁身后走下温泉，溅起琼珠碎玉般的泉水，发出怡耳清音。
　　水面里面布满花瓣，芳香扑鼻。涅磐把重重心事抛到一旁，悠然地闭着眼睛斜靠在岸边，双臂弯曲搭在背后的石岸上，双腿任针刺藻球轻柔地按摩着。花萝鱼穿梭泉中，嬉戏着轻啄涅磐的肌肤，使之更加光洁滑嫩。

　　静静地调息，静静地感触，静静地放松。
　　沉浸在这些薰香的蒸汽中远比那些末日之路弥漫的雾障更惬意。如果能够永远地继续下去……
　　水花溅起的声音惊动了雾觳，强迫涅磐睁开了虚掩的眼睛。
　　“找你半天了。”酥软的带着磁性张力的声音在雾觳中竟也显得不大逼真。
　　黑珥穿着雅黄的绒棉浴袍，坐在温泉石沿边，双腿自然地垂下，浴袍只遮挡住他的大腿，白皙光洁的皮肤包裹着笔直瘦细的胫骨，绰约地在雾气中舒展。
　　涅磐见是黑珥后，又微闭上眼睛，懒懒洋洋地说：“找我有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很多年没和你说话了。”黑珥放松着眼睑眺望远山。
　　“很多年？哼，我们才认识几天？”涅磐的鼻子轻呼一气，扰乱了悬浮的雾气。
　　黑珥望着远方的眼眸有些迷离失意，他吁了一口气，那些徐缓飘移的雾气开始旋舞，变幻着无所适从的的姿势。
　　他到底还是把钩玄忘了，他到底还是从未在乎过钩玄。

　　“只剩二百天了。”
　　“唔。”涅磐不以为意地答道。
　　“诶。想不想出去走走。”
　　“无所谓。不过既然黑珥殿下有此雅兴，奉陪到底。”涅磐敷衍地说，
　　明莹的水珠依恋着皮肤，摩挲私语。

　　来魔域，无可避免地会接触有三件商品：烟、酒 、性。
　　烟是魔域人空闲的必备，酒是魔域人每日的必饮，性是魔域人的家常便饭，宁滥毋缺。
　　如果在魔域不去沾这些东西，就等同于做了一桌好菜而不动筷，脱了衣服站在浴室而不沐浴。
　　所以涅磐和黑珥在冥冥之中的原始召唤里走进了魔域最繁奢的酒吧。

　　白日的酒吧被郁悒的浓暗笼罩，荡漾的烛光随着进进出出的衣阙飘飘一点一点荡漾开来。音乐在低音吉他的琴弦中流淌，娓娓道来，如泣如诉，含情脉脉地让身在其中的人产生幻觉，仿佛游弋到怀旧的从前。

　　黑珥靠窗悠然落座，优雅地修剪并点燃雪茄，慢慢旋转雪茄，待茄头每一处都烧得均匀后才把雪茄送到嘴边，旖旎的吞吐红唇的气息，舔过指缝、抚过鼻尖。双腿交叠在一起，右手在木桌上轻打鼓点。左手肘抵桌，夹着雪茄的手支着下颚，恣意地宠幸烟气，久而弥笃。
　　袅袅烟雾醉态地与欲望的空气融为一体，暧昧晦涩。

　　涅磐已经察觉到眼前这个人和那天弁嫱的举动如出一辙。
　　“那天的弁嫱怎么回事。”
　　涅磐轻轻摇晃着酒杯，让幽魅的灯光透过水晶般的酒杯折射在纯醇的红酒中。
　　“是我。”黑珥随意地应答。
　　“你……装成一个女人？”涅磐不可思议地看着黑珥，开始怀疑他的性向了。虽然……虽然自己爱的珞樱也是男人，可是都没有女装癖，从来没有把自己或对方想象成过一个女人。
　　黑珥没有回复，迷醉在酒色的恍惚中，维持着潮湿的落寞。
　　酒和烟是麻痹内心的荼蘼。
　　“不管你下定了多大的决心决定忘记我，可我我始终是钩玄，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

　　突然，黑珥捻灭还剩一半的雪茄，一手握住涅磐的手腕，一手环住涅磐的脖子，把他冷不防地勾到自己面前，轻轻地扳正他的脸，炽热的唇压了上去，细腻而急促，让微凉而微干的唇瓣彻底地融化。涅磐单薄如纸的嘴唇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念，也没有迎合回吻，只是漠然地任黑珥缠绵地湿润。

　　手腕与手指接触的地方，脉搏跳动的节奏有力的地静响，分不清传自谁。
　　有一个名字在脑中嗡鸣，脑中只有单薄的两个字在一次又一次强烈地撞击。
　　闯入，翻弄，搅动，没有电击般的酥麻感，也没有陡然升腾的热火。
　　一切似乎从平静起源，又归结于平静……

　　若干分钟前。

　　魔域人从来不把性当作隐私，所以公共场合的亲热画面俯首即拾。
　　邻座一男一女激情吮拔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到正坐在漆白露天圆桌旁喝露饮的菲格西尔耳中。
　　菲格西尔偷偷看去，迎面那桌旁，只见一男人嘴上不闲着，手也不安分地□□着与他纠缠在一起的魔域女人的丰满的胸部。
　　菲格西尔很别扭不安地咬着吸管，脸涨得通红，软塑吸管几乎被她咬烂了。
　　自己从未遇到过这种事，难免会觉得尴尬。
　　菲格西尔又偷偷瞧瞧背对行为不检点男女而坐的珞樱，看他没什么反应，好像没有注意到。
　　“珞樱，我们去对面坐，去屋里坐，这里光晃得蜇眼。”
　　菲格西尔不由分说把珞樱拽进了对面的酒吧。

　　推开精雕流线木门，先骨碌眼珠观察一圈，本侥幸以为酒吧里暂时不会出现类似刚才的那一幕的，可事情并非不谙世事的菲格西尔想象得那样简单。
　　这回不但有，而且还是两个男人！
　　呼哧，菲格西尔翻了个白眼，硬着头皮寻找离他们越远越好的空位。可最远的仅剩的空位只隔了一个桌子。

　　菲格西尔磨蹭着坐下，刚准备招呼珞樱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定住不动了。
　　菲格西尔顺着珞樱的视线方向望去，是刚才啵啵的两个男人。定睛一看，这……不是涅磐吗。
　　菲格西尔再瞄瞄珞樱，确定他的目光他的知觉放在那两男人身上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认识他们？”
　　珞樱没有反应，呆愣地站在过道。
　　“先生，借过一下。”服务生彬彬有礼地对珞樱说。
　　珞樱仍然像一尊雕塑一样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菲格西尔连忙机灵地拉过珞樱，把他按压到皮椅上。
　　“喂——喂——你稀罕阿，你没见过阿。”菲格西尔拍了拍珞樱的脸蛋。
　　珞樱的喉结动了动，沉缓地低下头，眼中满盛黯然神伤。
　　“你怎么了？珞樱？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菲格西尔用手在珞樱眼前晃了晃。
　　珞樱仍旧不语。
　　这世道，怎么了，涅磐跑去和一个男人接吻，珞樱像个傻子一样木愣。菲格西尔在心里愤愤地想。
　　等等——那个人是涅磐吗？不管是不是，弱智都知道珞樱情绪大变是因为那两个人。
　　菲格西尔鼓足气起身，朝涅磐的方向走过去。珞樱这才回过神来，想叫住菲格西尔，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逼也逼不出来。
　　菲格西尔走到涅磐身旁，不识场合地拍了拍涅磐的肩，“嘿，涅磐？”
　　涅磐和黑珥停止了嘴上的动作，黑珥抹抹嘴角留下的的晶莹丝缕，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而涅磐怔怔地回头看着菲格西尔，竟也像被抽离了魂魄似的。
　　菲格西尔着实吓了一跳，没错，这无疑是涅磐，可是他和珞樱怎么都摆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表情？
　　“你们怎么了？”菲格西尔对涅磐朝珞樱指指。
　　涅磐看见了珞樱，眼神慌乱，喃喃说道：“珞樱？”
　　欲言又止。
　　珞樱走过来，神色舒缓了不少，笑着说：“涅磐，你离开火棂宫很久了，火棂宫也有很多事需要你这个当宫主的处理。”
　　黑珥已经意料到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是谁了，轻叹一声：“是我主动的，不干涅磐任何事。”
　　珞樱看了看黑珥，保持着勉强的微笑紧接着说：“我只是来看看宫主有事没有，是我太多虑了，既然宫主无恙，我也安心了，那珞樱告辞了。”
　　说完，珞樱大步离开了酒吧。
　　涅磐神志清醒后去追已走到门口的珞樱，可当他出了大门时，珞樱已不知去向。

　　珞樱无力地靠在转角处的两根墙柱之间，身体慢慢往下滑落，似乎连坚硬的墙壁也支撑不了他了。
　　每次匆匆和我见上一面就离开，原来我只是他想起来就拈弄一阵的玩物，原来他来魔域是为了和另一个人幽会的。
　　我根本算不上他的什么，还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呵呵……呵呵……
　　说不准在火棂宫时，那个女人的话就是真的，涅磐与她有关，与他有关，与其他许许多多的人有关……
　　唯独与我无关……

　　眼睛昏蒙，心已销黯，过往的人流消失了，喧哗的人声消失了，周围的一切仿佛不存在了，只有一个漩涡翻天覆地，搅动得眩晕。
　　突然，珞樱眼睛一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软软地趴倒下，最后的那一眼，他看见了两个丑陋魔域人的猥亵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