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臣纲》粗饭淡茶

6、秋山围猎

　　第二天清晨，萧唤云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天气有些冷，寒风瑟瑟从马车的帘子间透进来，梅梓墨歪在一旁，手里正玩着一把匕首。萧唤云一睁眼，眼前便是寒光一闪，他吓了一跳，随后察觉出这地方好像不太对。

　　“梅梓墨，你做什么！”他是真的吓怕了，这个疯子不知道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想将他掳走，送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杀掉？可若是如此，起先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嫁给”自己。

　　梅梓墨其实听出萧唤云醒了，他就知道萧唤云定然是会吓一跳的，男人的眼底略过一丝调皮的笑意，懒洋洋道：“皇上别急，咱们这是去秋山围猎。”
　　“围猎？”萧唤云怔怔听着。

　　秋山围猎素来是大梁的传统，然而近些年来，因为皇帝重文轻武，已废弃多年，如今梅梓墨提起，萧唤云只觉这秋山围猎已如同前尘往事一般。

　　上一回他来此还是十年前梅梓墨于边疆凯旋归来，先皇兴起，才动了秋山围猎的心思。彼时，萧唤云因身子骨不好，也不过于猎场外安营扎寨，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遥遥听见猎场里号角声阵阵，马蹄儿的响声混在一处，跟打雷似的。

　　而这一遭，梅梓墨倒是当真把他带到猎场里面了。

　　到了位置，马车停了下来，梅梓墨当先一步下了马车，又将萧唤云扶下来。说是扶，也可称得上拽了，梅梓墨难掩的激动根本等不得萧唤云犹犹豫豫和慢吞吞，后来更是忍不住抱着萧唤云的腰，用轻功飞上了自己的坐骑。

　　梅梓墨的马自然是万众挑一的好马。这马本是漠北草原上的马王，黑马红鬃，一日可奔袭百里。梅梓墨帐下亲兵人人都配两匹马，若是需要昼夜奔袭，而两匹马换骑，可整夜不停。然而梅梓墨是不需要的，他的坐骑，便是日夜不停，也一样可以跑上三天三夜。

　　只是这样的宝马，却从来没个正经名字。

　　马儿头一次载两个人，不禁有些不满的来回抖动起来，梅梓墨见此，急忙扯了扯缰绳道：“小黑别闹，这是……这是我夫君。”

　　萧唤云原本七上八下的心，刹那间却也要忍不住笑了。他不知是该笑这马的名字，还是该笑梅梓墨方才的话。

　　梅梓墨见萧唤云脸色稍霁，也是心情大好，扬起马鞭道：“儿郎们，随我来！”

　　刹那间号角声响起，惊了飞鸟，近千人的队伍将整片密林团团围住，犹如进了羊群的狼，来回冲杀，猛兽们仓皇逃窜。而其中冲在最前头的，自然是梅梓墨。

　　他从背上取下自己的弓箭，又攥住萧唤云的手，先小试身手的瞄准了一只仓皇逃窜的梅花鹿，萧唤云但觉一双满是茧子的大手攥住自己的手，自己的手则一手搭箭，一手拉紧了弓弦。

　　马儿在狂奔，周围都是此起彼伏的马嘶声，他的身体也跟着晃得厉害，却不知为何，被握住的手，稳得不像样子。

　　“什么也别想，看前方，手要稳当，瞄准了，松手！”梅梓墨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弓箭急窜出去，正中了那梅花鹿的脖颈，那鹿踉跄了几步，便倒在了地上。

　　梅梓墨发出一声大笑，打马跑过去，将那鹿捡起来，挂在马身上。

　　萧唤云刹那间也跟着高兴起来。他自幼体弱，不易习武，更别提骑射，这样的经历于他来说，当真是第一次。

　　围猎的氛围也影响了他的心情，他突然觉得张弓射雕的人生，如此肆意而潇洒。

　　“走喽，咱们去猎熊！”梅梓墨大吼了一声，马鞭打的更急，催着小黑一路往更深处进发。
　　这一路日渐深入了，身后跟着的护卫也越来越少。萧唤云却并未发觉，只兴奋地瞪大眼睛，想看看哪里还有猎物。

　　然而梅梓墨的呼吸却渐渐平静下来，连心跳声都仿佛慢了。

　　也不过是兔起鹊落的瞬息，他一把提起萧唤云翻身下马，与此同时，暗器破空声此起彼伏，有飞镖打在马股上，小黑吃痛，嘶鸣一声，却想回身来看主人的情况。梅梓墨却躲在树后，吹了一声急哨，小黑便头也不回的往森林深处去了。

　　“怎么回事？”萧唤云吓了一跳，他到底是从夺嫡中腥风血雨走过来的，很快就明白，这是遇到刺客了。只是此时，他首先怀疑的却是梅梓墨。

　　毕竟这地方由他的亲兵包围，若是能轻轻松松叫刺客跟进来，他身边还恰巧连个护卫都没有，那才真叫滑天下之大稽。

　　“这叫引蛇出洞。”梅梓墨笑眯眯地解释道，“狐狸说的，我若是带着你出来围猎，定然能引到好猎物。”

　　萧唤云微微一怔，他道梅梓墨哪里这般好心，却原来是把他当做诱饵呢。若不是自己还没有子嗣，说不得还可以趁机把他也杀了，这梅梓墨继位可不就更加名正言顺了吗？

　　想到这，萧唤云的眼眯了起来，看起来颇有几分犀利。

　　梅梓墨看着这样的萧唤云，却仿佛见到什么好吃的一般，狠狠咽了口口水，笑道：“你若是信我，就在这藏好喽，看我如何冲锋陷阵。”他说罢，也不等萧唤云回答，身形已如同鬼魅一般窜了出去。

　　萧唤云微微一怔，想跑，却见外头刀光剑影，以自己这文弱的身子骨，只怕就算出了虎口，也得再入狼窝，是以只得站在树后面，悄悄看着。

　　梅梓墨身法极快，手里只有一把短匕，为了杀人精准，几乎各个都是见血封喉，兵刃划过杀手的喉咙，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待他转身往别处去时，那死人的血都不曾溅出来。

　　如此这般，此番前来的十几个人，竟连梅梓墨的衣角都没摸着，就尽数毙命。

　　梅梓墨回到树后，见萧唤云并未离开，很是高兴地咧嘴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邀功似的看着他：“臣妾身手如何？”

　　臣妾二字简直成了梅梓墨专用的调侃，尤其是他心情好时，萧唤云已经可以摸透了。

　　“当真是不错。”萧唤云答道，“只是不知下一回皇后能否留下一二活口，容朕带回去审审。”

　　梅梓墨怔了怔，随即想到，是了，好像狐狸之前也交代说要留活口的，他只顾着耍帅，把这事倒是给忘了。

　　这时节，小黑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一大串儿人，胡漓那是首当其冲的，见着一地的死尸，顿时青筋根根爆了出来。

　　“活口！活口！活口！出来前我再三嘱咐，你就当放屁啊！杀人还用得着你吗？大将军！”军师立时发起了火。

　　萧唤云听此，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平素里的表情都严肃地紧，如今不过浅笑，却如同大地回春，刹那间，梅梓墨只觉得，再让他杀多少人，他都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