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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想通 ...


  •   姊姊呷了口茶,淡淡道:“倒不是这个,我就是觉得太假,书里把那个杜琴言写得比女人还女人,就是我读了都觉得自惭形秽,但合上书一想,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物吗?”

      我摇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姊姊又道:“我听闻北地酷爱此风,继之这些年走南闯北,不知道他有没有逛过那些。”

      我一愣,“哪些?”

      姊姊瞪了我一眼,“你说哪些!”

      我顿时大窘,“这我哪里知道,你得去问继之去,再者那书上不都写了嘛。”

      “这都写的是什么!”姊姊将那本书拿起来又甩到桌子上,“里头那个杜琴言,说他比杜丽娘还要美,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可想象不出来。”

      我看姊姊颇为苦恼的样子,笑道:“想必是个跟洛神差不多的。”

      这在我看来应该是标准答案了,想不到姊姊呸的一声,“洛神遥不可及,怎是这样的人能比的!”

      我无奈:“那我可就想不出来了,说不定世间真有这样的人,只是我们不曾得见而已。若真有这样的人物,那梅子玉为他神魂颠倒,就连他的夫人见了他也惊为天人,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了。”

      “说得也是,”姊姊忽然幽幽一叹,“那梅子玉喜欢的,可能是杜琴言光鲜的外表,待到人老珠黄,不知道他的情还在不在他身上。”

      我正欲说话,没有关好的窗户外突然刮了一阵风进来,桌上的蜡烛一下就被吹熄了,屋里陷入了黑暗,我哎呀一声,忙起身开门叫人来点灯。

      叫来的人是个守夜的老妈子,听了我的话之后道:“前些天那边吴老爷送来两盏外洋来的油灯,说是夜里亮,又不熏眼睛,给少爷点在书房里,忙起来给忘了,我这就去拿来。”

      等老妈子走了,我一转身,看姊姊坐在窗边一动不动,黑暗过后,月光盈满了屋子,莫名的惆怅就涌上心头来。

      我想姊姊可能是想到我那先姊夫了,正欲说点什么话安慰她,就听她道,“兄弟,你说一个人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呢?”

      我还真是被她这个问题给难住了,愣了半天没说话。

      姊姊却突然噗嗤一笑,摆摆手:“算了,我问你这个作甚,你还小呢。”

      我立刻就不满地嘟囔,“我都不小了。”

      姊姊听到了,突然歪着脑袋问我:“既然你说不小了,那是有心上人了?”

      我忙摆手,“姊姊可别乱说,不曾有这回事。”

      “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再过两年你也要成亲了,现在有个把心上人也不打紧,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定了一门亲事,若能再觅得佳人,兄弟也算艳福不浅。”

      姊姊一脸揶揄地看着我,我顿时没好气道:“那真是承姊姊吉言了!”

      姊姊居然还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道:“兄弟从小脸皮就薄,如今长到十六岁还是这样不禁逗,一逗你脸就红。”

      我本来还不觉得,听她这么一说,我伸手一摸,果然脸上有些发烫。

      这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不想的啊!

      一提起这种事情,我总是忍不住想到继之,他之所以喜欢上我,该不会是看了《品花宝鉴》吧?

      我有杜琴言好看吗?不可能吧?

      我顿时心乱如麻,姊姊叫了我两声也没听到,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拍了拍我脑袋,我啊的一声看着她,呆呆地问:“怎么了?”

      姊姊没好气地道:“叫了你两声都没答应,你想什么去了?”

      我忙收敛心神,道:“姊姊有何话要对我说?”

      姊姊道:“我说天色不早了,可以休息了,你明天还去关上吗?”

      我闻言掏出表来一看,原来已经放过三炮了。

      姊姊掩唇打了个哈欠,我道:“天不早了,姊姊去睡吧,我明天去不去关上还未可知,还要看继之的。”

      姊姊起身边往外走边道:“也不知你们怎么弄的,我看你在家的时间倒比继之还多,到底是继之请你还是你请继之。”

      我心里突然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又弄不清是什么,只好沉默着送姊姊回房。

      等我回到自己房里,只觉得一腔烦闷不仅没有排遣,还因为姊姊的一句话弄得我更加烦躁了。

      脸也不想洗,只脱了衣服就躺到了床上,可翻来覆去又睡不着,脑海里一下是现在跟继之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下又是小时候他教我读书的画面,过去和现在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我觉得脑袋都快炸开了。

      可就算是这样,以前的些被我忽视的东西却突然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在来南京的船上,他在拥挤的人群中看着我;我差点流落南京街头,他二话不说将我带回家来,还让我跟他同榻,就连在关上也睡在一起;他不希望我在家读书,盼我早日回来;他不喜欢我身上无意间沾上的脂粉味......这些这些,都有了佐证。

      我十六年来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聪明过,所有事情一瞬间都明白了。

      我一直不知道继之为什么会喜欢上同为男子的我,但今天跟姊姊谈了那么些,我想我大概懂了一点,不是像梅子玉杜琴言那样一见倾心,而是一种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感情。

      不过我还是有些烦恼,姊姊虽说对断袖没说什么,但她要是知道继之想跟我搞断袖,她会不会打死我?

      我挠挠头,觉得自己快疯了。

      这一番折腾,我直到天色将明方才睡下,睡到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听得房门被敲得砰訇砰訇地响。

      能这么敲门的除了我们家春兰不会有别人了,我不耐烦地答应了一声,外头的敲门声终于停了下来,春兰在外头说:“少爷起来吧,关上来客人了。”

      我本来打算睡个回笼觉的,闻言只好爬起洗漱,到了书房却看不见人,还以为春兰逗我呢,一问才知道在继之那边的书房里。

      原来我这边大门是常关的,平时从继之那边进出,两家想通的,会客便在继之书房里,这都是继之安排的,想到他这么做的目的,我叹了口气。

      到了继之书房,才知道原来是账房里的同事多子明,两相见礼,子明道:“今日进城查账,恐回来晚了不便,要来借宿。”

      我道:“自然是扫榻相迎的。”

      说定之后,子明就到城里查账了,我出来问家人,才知道继之 已经到关上去了,家人还说:“老爷让师爷不必出城了,这几天就留在城里。”

      我听了无甚可说,也没有问他几天具体是几天,只是有些闷闷不乐,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到了晚上多子明来,我们都因心里有事睡不着,便在书房里谈了一夜。次日天明子明别去,我又到伯父处去走了个过场。到了出殡那天,我披了麻衣充了一回孝子,给伯父招呼客人,前后忙了两天,回到公馆,春兰送来一张条子,说是继之给我的,我打开一看,说是让我写请柬,签条都在书房里,让我自己去看。

      我这才想起来,继之老太太这月十九要办寿请酒,要写请柬邀人。

      我到他书房一看,果然有一大包签条都在那儿。我以为是哪个家人送来的,就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春兰说:“是吴老爷自己送来的,他还问少爷这几天做了什么,拜了几个客呢。”

      我手上一顿,却装作漠不在乎,“他怎么不自己来问我?”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吴老爷说了,怕少爷不想见他。”春兰歪着脑袋问我:“少爷跟吴老爷吵架了吗?”

      我翻开签条写了两个,随口道:“我只是个师爷,哪儿敢跟他吵架。”

      春兰点点头,道:“也是,吴老爷脾气那么好,怎么会跟少爷吵架呢,再说少爷这个师爷当得跟老爷差不多了,吴老爷对少爷好着呢,说不定以后我们就不叫少爷,也要叫老爷了。”

      我呼吸一窒,居然有些慌乱起来,三言两语打发了春兰,就这么独坐着发呆,直坐到日落西山,也不叫人点灯,黑暗一点点将我的吞噬,但心里有什么地方却愈发清明起来。

      此后一天全是写签条,一直写到晚上九点钟才完事。又交代家人第二天一早就发出去,我想了想,又写了张条子给继之,说签条已经写完了的话。

      做完这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下子开豁起来,仿佛久雨见太阳,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此后几天继之一直没回公馆,直到老太太寿诞前几天才回来。但回来又是忙着预备寿酒,忙得脚不沾地,我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到了十九那天,我一早将准备好的寿礼送过去,还特意换了颜色鲜艳的衣服去拜寿。到了那边上房,只见继之正盛服给老太太行礼,我也上去行礼,老太太乐呵呵地让我起来,笑道:“如今我儿子干儿子都齐全了,就差儿媳妇干儿媳妇了。”

      说罢瞪了继之一眼,大有恨其不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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