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病秧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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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天气开始泛凉。
紫菁早早就整理出了一箱的冬衣，当初在王府虽然被摸走不少银子钱两，但簪子和衣服这类东西不好卖，所以也就完完整整带来了庄子。
丝绸夏衫，棉袄冬衣，每一件都是京城上品，穿在身上还真有贵人的架子，其实杜兰湘曾打过这些衣服的主意，但怕徐嬷嬷泪崩跪地，她忍了忍，还是收起这点小家子气。
杜兰湘最近的身子越发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主留下的病，天气一转凉，她先是头痛，再来咳嗽、胸闷、四肢无力，一堆杂七杂八的症状纷纷上门，把紫菁和徐嬷嬷忙得团团转，杜兰湘也从一个楚楚可怜的王妃升级成一个真正的病秧子王妃。
鉴于她气息浮弱，四肢无力，走几步就开始踩醉步，徐嬷嬷严格限制她的外出，房内早早烧了炭火、窗上也挂上了幔布，杜兰湘连着几天都待在房里。
虽说没吹风，症状退了不少，但也让她心浮气躁，总觉得自己像住在重症病房的垂死老人，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让人把屎把尿，想当初，自己可是两手扛重物、脚下踩个高根，一口气走楼梯走到十楼的营销部铁娘子，那时的风光岁月如今也只能留在回忆中品尝了。
也许是老天可怜她了，近日的气候开始转热，原本萧瑟的秋意减了不少，杜兰湘那些折腾的症状也一下退得干净，紫菁却高兴不起来，她说杜兰湘是染了畏寒的毛病，怕是之后冬天都出不了门。
主屋外的地板被阳光烤得一片金熟，恰好也到了一个收成旧田的段落，杜兰湘便选了个无风的日子出来看看收成的进度。
日头炎炎，照着收割庄田的众人心浮气躁，李管事说前阵子没下雨，此刻秋老虎正张牙舞爪，上个月进来的人力这会派上用场，收成速度比往前快上不少。
杜兰湘在徐嬷嬷的准许下终于可以出门，紫菁不放心，给她穿上一件粉蓝的薄袄，另外披了一件豆绿披风，少女娇弱的面容被这样打扮生气了不少。
今日，杜兰湘就跟着李管事三人去看庄田收割的进度，也顺道露个面，让庄子的下人认识认识这位在李管事之上的新主子。
青黄色的稻田绵延一片，仔细一瞧已经粒粒累坠，每一株虔诚垂首，等待镰刀施以无情一挥，杜兰湘放眼望去，发现稻田收割到一半了，木车来来往往，车上满戴着一捆捆稻束，通通往庄子送。
李管事直夸着新进的人力好用，徐嬷嬷听了一向严肃的脸上也多了不少笑意，杜兰湘没想太多，她望着稻田，打量着那些忙碌动作的长工。
立秋转性，连着几日放晴，农家赶着收成，阳光泛着过熟的红艳，一下就把清晨空气中残存的水份通通揉拧晒干，杜兰湘光站着看就觉得口干舌燥，田中工作的汉子更苦了，打着赤膊的背部汗水淋沥，每个人的皮肤都被晒得黑麻粗糙。
大概是日头大了，杜兰湘目光有些摇晃，亮晃晃的阳光投射眼角，似模糊不清的烛芯，一股恶心的晕眩感袭上。
她收回自己的好奇心，正想告诉嬷嬷累了，没想到才一转身，她双脚一软，竟是往地上一瘫。
“娘娘！！”
“王妃大概是中暑了，先抱她去树荫下休息。”
徐嬷嬷一听立刻抱起少女往最近的大榕树下冲去，那人拍了拍一脸慌恐的李管事，突然喊住跟过去的紫菁道：“麻烦妳去准备冷水和抹布，帮王妃降温吧。”
少年声音嘹亮，似鹤立鸡群，不受其他杂音干扰，紫菁一听就照著作，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杜兰湘热得迷迷糊糊、耳晕目眩，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接着颈上的束缚一解，似乎是把披风拿了下来，然后是扣着死紧的衣领也被人拉开。
杜兰湘只觉得一股凉风灌进，本来闷胀的胸膛瞬间得到解脱，草木湿润的气味如同救命仙丹，得到新鲜空气的滋润，她的意识逐渐清明，酸软无力的四肢也慢慢恢复力量，杜兰湘睁开了眼。
徐嬷嬷和紫菁两人的脸挤在她面前，表情难掩担心，看到她醒了眉头才稍稍一展。
紫菁立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双眼通红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都怪奴婢拿了这些皮袄闷着王妃！奴婢该死！”
杜兰湘张了张嘴，呕吐感还没退去，说不出什么话，只能朝紫菁伸手，示意她不要歉疚，要怪也是怪这具身子不中用，一下畏寒，一下中暑，没完没了。
她隐约瞧见一旁还有人影，想来就是出声救她的人，正想向对方道谢，徐嬷嬷却是一反常态强硬地按住她，对紫菁命令道：“日头大，先扶娘娘进屋。”
杜兰湘从紫菁的肩膀后看去，只见徐嬷嬷正往那个少年模样的小厮走去，不知道是想说什么，大树下的枝影张牙舞爪，将二人的身影缠入晦暗的光影之中。
“吓死奴婢了！娘娘你先坐这休息，奴婢去倒杯凉茶。”
紫菁将她塞进青竹的八仙椅，远离了阳光的毒辣，杜兰湘喝了口茶水，歇息些后觉得舒坦许多，但见紫菁一人孤伶伶地，不禁疑道：“嬷嬷怎么没进来？她年长，也不好一直待在太阳下。”
“奴婢这就去看看。”
紫菁前脚还没踏出去门坎，徐嬷嬷就迎面走了进来。打进庄子以来，杜兰湘从没见过她那么开心的表情，只见徐嬷嬷满脸笑容，彷佛得了什么天大的喜事，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上翘的眉眼让她年轻了好几岁。
一进门她没忘记关切：“娘娘的身体有无大碍？”
紫菁倒是不服气抢快：“娘娘才刚安歇呢，嬷嬷，你怎么看上去那么开心？”
徐嬷嬷眼睛发亮，彷佛就等着她们问这个，只见她故作神秘低头细语道：“虽然不想在这种时候叨扰娘娘，但……老奴捉到了一只小老鼠，还要请娘娘看看。”
说完便高声命令：“把人带进来！
没等主仆二人反应，就见三名身材粗壮的长工压着一个瘦弱的小厮走了进来，小厮拼命挣扎，往他们身上又踢又踹。
“这是做什么？”杜兰湘大惊失色，她虽然方才头昏眼花，但依稀记得便是眼前这位小厮救了自己的，徐嬷嬷的行为无異是恩将仇报。
“啧啧，可真凶阿，看着小小年纪，实则却是三人才压得住的凶狗，怪不得会派来娘娘身边。”
徐嬷嬷似乎没有觉得丝毫不对，她安抚下惊慌的杜兰湘道：“娘娘别急，你瞧瞧这个。”
“这、这是？”
只见嬷嬷手掌一摊，一颗白玉雕的小葫芦就立在她掌心上，形状圆滚、底下蓄着金穗，瞧上去讨喜可爱，一看就知道绝非常物。杜兰湘捡在手心翻查，感觉到上头纹路精致，玉料摸着有股清凉劲，低头一嗅只觉得一阵異香扑鼻，竟是一个玉雕的香囊。
徐嬷嬷见她了悟，便面带得意道：“这么尊贵的东西老奴在宫里看得可不少，是京城上等的玩意，如今竟然会出现在这穷乡僻朗的一个下人身上……啧啧，这主子可真是好大的手笔阿，老奴想这香囊应该还绑着伯府里一个俊俏的ㄚ环，就等着功成名就一并送给功臣吧？”
她越说越得意，身后的小厮挣扎得越发厉害。
“小伙子还真是有耐性，偏选了方才的好时机，要不是老奴一双火眼金睛逮个正着，还真要把你当成娘娘的恩人供起来了，差点就让你这只贼鼠钻到娘娘身边！你就老实实交代，京城那位要给你替她做什么肮脏事？”
“把东西还我。”
那小厮开口了，平稳的语气下翻滚着鲜明的怒意，杜兰湘不经意一瞧，只见那脏兮兮的布巾藏着凶兽的厉光，此时正死死扣在自己身上，一瞬间，她像是受惊的动物下意识低头避开，回过神来，竟是感觉背后生出了不少冷汗。
耳边的徐嬷嬷还在咄咄逼人，她不禁开口劝阻道：“好了。”
“紫菁，你来瞧瞧这个香囊。”
她抬头问一脸愤慨的紫菁，对方显然已经完全认同徐嬷嬷的猜测，被杜兰湘一问，不禁一愣，便一同低头检阅。
“这……” 紫菁一改方才的激动，面色不定，杜兰湘鼓励性地看了她一眼，她点点头抬深对徐嬷嬷解释：
“嬷嬷，奴婢以前伯府的老夫人因着咳嗽的老毛病，所以府上的ㄚ环随身携带香囊，香囊里填的都是等治咳的香料，像是晒干的菊花和薄荷等，而这个香囊的气味………奴婢在忠勇伯府服侍多年从未闻过。”
杜兰湘本来只是不想冤枉错人，没料到一问还真问出了那么一个大料，不免有些庆幸。
香囊多是女子贴身配件，一带便是数年，很少说变就变，徐嬷嬷蹙着眉：“也不一定是伯府的，也许是明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她的迟疑，只见李管事大汗淋漓、彷佛刚从水里捞上来般狼狈，胡须根都泛著苍白之色，他一见那被压制的小厮立刻瘫软在地，似乎吓得不轻。
“我的爷阿，你怎么不在后面！怎跑到这里来了！”
“好阿！你们是一伙的！” 求好心切的徐嬷嬷一下就忘了方才的疑点，急着要揪出对方的手脚。
“够了。”
主屋内一片寂静，杜兰湘看了一眼徐嬷嬷，才转向李管事问：
“李管事，他究竟是谁？”
发色苍白的老人拼命往地上磕头，只听他气息忽长忽短，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晕过去的感觉道：
“娘娘……都怪奴才、是奴才没照护好……没照顾好世子爷。”
世子？那宣王不是断袖吗？从哪里蹦出来的孩子？所以说，她這一穿不但成了有夫之妇，还成了别人的继母了？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 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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