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佩》虚负凌云

32、CHAPTER 32

　　到达黄龙府时候已经是一天的黄昏，下车前我被两个仆妇一顿收拾，梳起头发，又换了新衣服。两人一个一边，搀着做贵妇状，优雅的下车。完颜亮走在前面，门前整整齐齐站了两排人，齐呼大人，震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刚走了几步，队伍的尽头忽然窜出一个人来，伏在地上激动地叫，“小姐！你果然没事！！！”

　　我定睛一看，那人穿一身普通兵士的服装，抬起头来，黝黑的一张面孔赫然就是孟孤鸿。真是他乡遇故知，我也十分激动。“大黑！你怎么也在这里？！”正要上前去搀他，却被人从背后一把拉住。

　　完颜亮附在耳边小声说：“进去说话。”抬起头，神情威严的吩咐：“孟孤鸿，你随我进去，其余人等尽散了把。”随后穿堂入室，完颜亮的手一直都环在我的腰上紧紧搂着，我走几步看他一眼，他不久也发觉了，笑着问我：“怎么了？”

　　“大人的手可以放开了，不然别人会误会大人趁机吃豆腐的。”

　　“噢，你想吃豆腐？今天的接风晚宴我会给你安排这道菜。”他眼角风流，语气轻佻，跟这几天路上那个王爷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咬牙，“这一路大人威严庄重，还以为王爷恢复了身份，气质教养自然而成。怎么才进府中，大人有点不是那个意思了？”

　　他勾起嘴角，嘻嘻笑道：“在外面人多眼杂，当然还要顾及几分，如今回了自己的府里还装什么样子？我当姑娘是自己人，展露真本性而已。”

　　原来路上那些都是装样子……真是辛苦他了，演得真好，我都以为是真的。“大人请自重，府上人也很多，让其他人看见了总不大好。”

　　“这里有旁的人么？我还以为只有姑娘和我两个。”他睁大眼作无知装，我瞪他，拉住他一起回头看。后面跟着德孟孤鸿和阿保一行人，个个看天望景各种的回避我的目光。他环住我腰的手紧了紧，坏笑道：“姑娘尽管放心，在我府中没人敢说一句闲话。”

　　我气的红了一张脸怒视他，没有多久，终于无奈的一笑，“不错，反正我的身份性命也都在大人手中。随便大人搓圆捏扁，横竖我也没的选。大人是想怎样，就怎样罢。”

　　他皱起眉，环在腰上的胳膊松了几分，“姑娘这么说，是指我仗势欺人了？”

　　“岂敢岂敢，大人乃是真情流露，兴致所至。我如今寄人篱下，自然是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人喜欢红烧清炖，还是椒盐麻辣的？我是不是因该配合一下，头怀送抱，以示衷心？”

　　“在姑娘眼中，本王是如此不堪之人？”他的声音低下去，压抑着怒气。

　　“大人言重。只是大人既然要吃，我有说‘不’的余地么？”

　　沉默了一会，他的表情从微怒变为轻笑，最后大笑起来。扇子在手中拍了拍，“好，好，好，真有意思！”他目光流转，优雅的松开我的身体，姿态潇洒的后退了几步。拱手道：“是本王唐突了，冒犯姑娘之处，还请姑娘原谅。”

　　我立刻还了一礼，转身从仆妇手中抱过百越在我怀中。“大人果然是真君子，是我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了。”百越瞪着他发出呜呜的低叫。完颜亮皱眉瞪了它一会，忽然笑出声来。

　　“姑娘还是不信本王。”他一面笑一面摇头。“姑娘放心，以后本王不会再强迫姑娘，除非……”他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除非，姑娘自己主动要求。”

　　这话麻的我从头到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打个寒颤，我敷衍的对他一笑，径直向前进了大厅。他大步潇洒的走过我的身边，捡主位坐了，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也不理他，也找了椅子优雅的坐下，招孟孤鸿过来，“大黑，来！跟我说说你怎么来这里的？”

　　孟孤鸿抬头看看完颜亮，拱手道：“自从姑娘在江中堕水……我与大人上岸，沿着江边找了好几天也不见姑娘。后来到了燕京我才知道大人身份，大人知道我没有地方去，好心收我在他帐下。前些日子大人派我回这边的府中送东西，就一直留在这里。我也是前天才府里安排才知道，原来姑娘随大人一起回来了！这真是天大的惊喜！姑娘没事么？”

　　“我很好，不过……”我本要问他为什么不回去找古迷楼，但转念一想，人各有志，他也许喜欢做个小官强过做山贼，问出来未免尴尬。于是改口道：“你在这里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你来找我。”

　　完颜亮插口道：“他是我的亲兵，谁敢对他怎样。况且他原是姑娘的人，姑娘可以放心，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

　　孟孤鸿也在一旁拱手说：“大人对在下极好，请姑娘放心。”他看看我，有点疑惑的问：“姑娘以前说要去燕京投亲，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莫非姑娘的亲人……”

　　我笑道：“我正是到这里来投亲的，大黑你以后就知了。”

　　他还想再问，完颜亮挥手叫他停止，着阿保上来带他下去，他弹弹手指叫其他仆人也退下，厅中最后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不明所以的瞅他，不知道又搞什么名堂。

　　他端起手中的茶嘬了一口，开始悠悠的看外面的风景，也不说话。等了一会，我忍不住问他：“大人有什么事要对我说么？”

　　他笑笑，放下茶杯抬高眉毛看我。“我在哪里、何时认识姑娘的，姑娘你还记得么？”

　　“大人与我乃是三个月前，在临安……”

　　他哼一声，伸出一根头指摇摇。“姑娘记岔了，本王何曾去过临安？半月前，我在燕京的端午节上偶遇姑娘，当时惊为天人。百般追求不果，机缘巧合下居然发现了姑娘的身世。此乃皇上的鸿福，景宣皇帝在天英灵的指引。”

　　我愣了愣，马上回过味来，点头道。“不错，正是那时相识的。大人当时虽然一介书生打扮难掩气宇非凡，当真是一派英雄气概。”

　　完颜亮长眉一轩，漂亮的眼睛弯了弯。“姑娘如此冰雪聪明，一定能让我皇重展笑颜。后日就要进宫，我想姑娘已经都准备好了罢？”

　　“后日？是不是太仓促了？！”我一惊，有必要这么赶吗？

　　“我皇自从听说找到先帝遗珠，精神十分振作，这几日酒也饮的少些，专等姑娘进宫。”他低头，手指在茶杯边缘弹了弹。“也先朱姑娘，我皇兄……常年嗜酒，有时精神不济、言语失度，或偶尔进退反复，姑娘要小心应对。还有我皇嫂裴满氏，为人心胸狭窄，见到年轻美貌女子常常心生怀恨，虽然只是短短会见，若要赢得她欢心，也是不易。我自会尽力为你周旋，结果如何，还要看姑娘造化。”

　　我听在耳中连连点头，知道他一番用心也是为了我好，他和我对好了故事，又慎重的将宫中礼数讲解了一遍。最后又提醒，“我与阿保你自不用担心，那孟孤鸿我只说是姑娘燕京的旧识，姑娘以后恐怕也不能随便会见，免惹起他人疑心。”

　　我点头答应，再无他话。

　　完颜亮随即叫家仆丫环上厅，把那两个仆妇合一干士兵等遣回燕京，又吩咐下去帮我打点房间事务。我坐着开始无聊，手里摸着百越的毛，想要和它说话，它病怏怏的斜我一眼，趴在腿上也不动弹。正闷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嘻笑的声音，几个年轻的美人彼此拉着手走进来。为首的一个大概二十多岁，身穿一身浅红色汉服宫装，瓜子脸，长眉大眼，颇有几分异族风情。见了完颜亮，媚眼如丝的扑上来，口中叫道：“恭喜王爷，返京回府。”

　　完颜亮一见她马上转了付神态，伸手将她揽在腿上，提起她的下巴，语气轻佻的问：“贵儿，我不在府中这几日，没有什么事情罢？”

　　她身后两人，身穿藕色衣衫的鹅蛋脸形，皮肤白如凝脂；黄色衣服的美人，圆圆脸颊，笑起来甜美可人。两个人赶上来一左一右依在完颜亮两边，黄衫的那个撒娇说：“王爷真是偏心，眼里都没有我赛蒲里和石盏姐姐了，我们也在府中辛辛苦苦等着王爷，怎的不问我们？”

　　藕色裙子的美人一双玉手轻轻款款的搭上他双肩，“王爷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奴家真是担心死了~~”那种甜蜜的声音听得我身上发麻。

　　那叫贵儿的娇笑道：“妹妹们好没眼力，王爷是个做大事的人，哪里能天天想到我们姐妹？王爷刚才问我府中有什么事情，回王爷的话，这段时间府中无事，您外任的时候，哪个王爷也不曾来探过，只有那唐扩夫人来过几趟，问王爷近况如何。”说着斜眼来看我。“我看她以后也不必来了，王爷这次收获不小，带了个娇滴滴的妹妹回来，有了新人，哪里还要旧人呢？”

　　我看得一头雾水，阿保错过身来在我耳边悄悄说：“姑娘，那着轻红色衣服的乃是贵儿夫人，乃是大人三个妾室里头一个受宠的，主人的正室年前过了身。如今府中的大小事务都是她做主。”

　　贵儿见我看她，笑着站起来扭着腰肢走在我身边，挽起我的手臂上下看。笑道：“好个美人，瞧着白莹莹的脸儿，纤纤的小腰，真是迷死个人~~这位妹妹哪里人？”

　　“回夫人话，我是……从燕京来的。”我用女真话回答。

　　“呦！光看样子，还以为是宋人的姑娘，原来也是我们族人。妹妹放心，我们这府里和别处不同，姐妹间感情都是极好的。你尽管放心住下……”她一边说一边笑，那手从我的脖子一路往下摸。

　　“贵儿，这位姑娘是我的贵客，不可无理。”完颜亮一旁悠闲的享受美人服务。

　　那贵儿嗤笑一声，用手绢轻轻掩了嘴，“贵客？只怕是娇客罢？”

　　完颜亮甩甩扇子，眼睛只是在我身上转。“贵儿你这性子也改改，也先朱姑娘要在府里住几日，还要托你看顾。”

　　“知了，我就当她和赛蒲里、石盏妹妹一般，好好的照顾她，可好？”说着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