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佩》虚负凌云

24、CHAPTER 24

　　我隐隐有点头疼，本以为不过是普通的思凡下届，没想到内情如此复杂。眼角扫到一直跟在身边的百越，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我。

　　我敲敲自己的脑袋，沉吟一会，忽然想起：“你刚才说，他是跟一位姓楚的郎中学医。那人现在何处？”

　　“据说自从烟波被擒，他举家迁去别县了，不是江边之事情我等实不知。”

　　“那楚郎中不曾寻来么？”

　　龟丞叹道：“凡人听说是妖，跑都来不及，怎会来寻？”

　　我听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难怪那些志怪小说都那么写，看看白娘子血淋淋的例子就知道，凡人畏惧妖精的程度就和畏惧通缉犯差不多。

　　想了一想，我心中有了决定。

　　转回正殿龙王还在巴巴等着，见了我，赶上来小声问：“上仙打算~~~~~~？”

　　我摆摆手，叫龟丞给我抬一幅桌椅摆在中央，上去坐了。烟波还在殿下等候发落，押上来的时候依然只是淡然，跪在下面垂着眼帘一语不发。

　　我也不看他，先对龙王一揖，道：“我乃紫薇大帝三女，青羽帝姬。今日要替碧霞元君断了此案，敢问淮水龙王可有异议？”

　　龙王懵懵不知我这是在演哪一出，只得附和道：“上仙要断，这个，自然是……很好很好的。”

　　我对他笑一笑，转了脸，忽然用力一拍面前的桌子，对下面跪着的烟波怒喝：“下面跪的何人，自己报上名来！”

　　烟波静静的磕了个头，“罪人烟波，见过上仙。”

　　“好个烟波！你这妖精既然修得人形，就该努力精进，希求他日早列仙班。为何竟擅自与凡人交往，还做下滔天大案？！”我把古装电视剧里的台词综合了一下，大概就是前面那几句了。再看看烟波，跪在下面很不配合的不答话，我眼珠转转，接下来只能自由发挥。

　　“喂，你跟我说实话，那十几个村民是不是跟你有仇？”我半个身子探出桌子，小声问。

　　“无仇无怨。”

　　“那、那你是不是肚子饿，所以不吸他们精气不行？”好吧，不是有仇，那为了生存也可以是可以原谅的。虽然我不明白那‘精气’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吃~大概会死？

　　“也非。”他说话简洁明了，噎得我差点翻白眼。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在上面急得抓耳挠腮，NND找个了那么多理由，他随便配合一下我就可以顺水推舟的说他无罪。现在怎样？每个都不是，那就是想死是吧！看来做昏官也不容易，是个技术活。

　　一旁的龟丞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烟波，你在江中五百年素来性情和顺、温良恭俭，如何才上岸短短几年便性情大变，做出如斯残忍之事？若是……若是有何情由，你尽管说出，自有帝姬为你主持公道。”

　　他抬头看我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犹豫良久，又把头低了下去。“当日既然铸成大错，就知有今日。我……并无什么辩解之词，请上仙速速定罪罢。”

　　我听着觉得怪怪，正待追问，那厢龙王已经飞快飞快的冲上来，大手一招，“罪犯烟波已经认罪，给我拉下去关起来，择日送上天庭，受天雷之劫！”

　　哈？我嘴角抽了抽，本上仙还没说话它怎么敢来抢戏份？正待拍桌子责问，它老人家一回头却吓了我一哆嗦。只见它那布满了褶子的老脸笑得跟朵怒放的菊花相似，挤得一双小眼几乎要淹死在脸皮中，嘴巴咧的老大，森森的一口白牙连着长舌，在我近距离内开合飞舞。

　　“上仙、公主、帝姬大人~~~既然犯人已经供认不韪，此案我看就这样结了罢！况且小神今日做寿，宴席已经备好，难得公主大驾光临，自然是座上贵宾！”说着又凑过来小声道：“宴后小神还有些孝敬，还请您在帝君大人面前替小神多多美言几句……”

　　“厄……”这龙王绝对是天界极品，我一时无语。

　　正被拖下去的烟波忽然剧烈挣扎起来，竟然甩开拉住他的虾侍卫扑在我面，喊道：“公主，在下尚有一事相求……”一语未毕，身后的侍卫已经又冲上来，将他用海藻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龙王气的两条须子都飞起了来，“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给我拖下去打断双腿！”

　　“等等！”我喝住他，“松绑，让他把话说完！”

　　经过一番折腾，烟波白皙的皮肤上被勒出一道道红印，头发散乱、衣衫零落，形状十分狼狈，但他全不在意，只是小心的从怀中取出一样事物，幽幽看了良久，抬头道：“公主宅心仁厚，不嫌在下卑微犯罪之身，为在下费心尽力，烟波心中着实感激。只是今日种种乃是前缘注定，烟波咎由自取，并无怨尤。只有一桩事情……望公主念着烟波有几分好处，为我周全，烟波虽死无憾。”

　　“你……你说。”我听着他语气凄凉，不觉有些难过。

　　他轻叹一声，“我有一块墨玉，请公主代为交还我的一位朋友……就说、就对他说，烟波斩断尘缘随师傅修仙去了，只恐今后再无相见之日，请楚兄自己珍重，莫要挂念……”

　　说着将手摩挲着的墨色的如意状玉佩珍惜的递出来，我正待伸手去接，身边百越忽然低吼，一声化作梼杌形状飞扑上来，一把将那玉扫下堂去。

　　那玉如意刚一落地就发出惊天巨响，爆开好大一股黑烟。百越一口咬住我的衣服，甩在背上，急步飞跃出去。跑了十几步，我回头看时，半个大殿都已经笼罩在黑烟之中。在烟雾范围内的水族统统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剩下水族见此变故，也都惊得四处逃散，那龙王动作最快，才一转头已经不见。

　　我看黑烟笼罩了宫殿便不再扩散，拍拍百越的背叫他停下。百越不满的停下脚步，我翻身下来，远远的看了一会烟雾渐渐消散，宫殿地上四散躺着些没来得及跑掉的水族尸体，烟波的尸身赫然就在其中。

　　“这……这是什么？”我紧紧抱住百越毛茸茸的脖子，“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明白，只是忽然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邪气从那墨玉中传来。所以才把它打落……饶是如此居然也害了这许多水族。若是被你接了，怕是马上……”百越化为人形，紧紧地攥了我的手，不让我再靠近大殿。“公主，此事极为蹊跷，我们须得马上离开此地！”

　　我心惴惴，这许多性命，皆是因为我一时兴致想救烟波而起，怎么会落得如此收场？百越拉了我一路踏水而行，不知觉间已经上了陆地。我满怀心事，跟着百越不知道向哪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百越忽然站下。

　　“公主？”他叫我，“公主，我有事与你说。”

　　我紧紧拉住他衣衫，混混沌沌，虽然眼看着他，却不知他在说什么。直到他再三呼唤才回过神来。“怎了？”

　　百越脸色阴郁，“公主，你还好吧？”

　　“我没事，只是那烟波……”

　　“烟波事容后再提，”百越打断我的说话，“我离了这几日，公主没话要问么？”

　　是了，之前太忙也没机会，我正想问他为何说要我离开王白，自己却先走了。“你去何处了，为何抛下我一人？”

　　“我……我忽然接到东华帝君法旨，被他使者引去了。”

　　这东华帝君是何人，我实在是没有概念，只得呆呆瞪着他等他继续说。百越见我发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是了，公主也不知帝君。东华帝君居于紫府，校录天籍，统传灵官职位，较量群仙功行，手下司命三十五人，以录天上人问罪福，帝君为大司命。”
　　我半懂不懂的点点头，想了一阵才渐渐有些明白。这位东华帝君，乃是个专门管仙人升迁的官。

　　“可是帝君打算升你职了？可喜可贺。”

　　百越摇头不答，却忽然问我：“下月初五乃是公主生日，公主有何想要的？”

　　我想回家！！！但是说了也回不去，只得黯然道：“随便吧，如今如此田地，吃饭都不香，别说礼物了。”

　　话音刚落，百越脸色忽然一变，化为梼杌，一把将我扑在地上。满口森森白牙就在眼前，对着我呜呜怒吼道：“公主生辰乃是上月之事，尔是何方妖孽，竟敢化为公主欺骗于我？！”

　　天啊！他可真重，扑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只能挣扎着说：“你……你先起来，听我慢慢解释！”

　　“你休想！公主现在何处？马上把他交还与我！你若伤她一根毫毛，我便将你一点点撕着吃了！”

　　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他那一口牙看起来还真是恐怖！但他那公主就在这体内，咬死我也交不出另外一个公主来给他啊！于是绞尽脑汁想找一条缓兵之计，只是一着急脑子就不转，只能呆呆看他一口大牙离我的小脖子越来越来近……

　　忽然半空之中传下一个声音，“梼杌无理，休要欺凌帝姬！”接着一个闪雷下来，正正打在百越脚边，百越将身一跃，又是几个霹雳，逼得他连连后退。

　　我支起上身，只见云端悠悠降下一个神仙。两髻垂髫，笑嘻嘻一张圆脸，明眸皓齿，一袭五彩百衲衣，飘飘出尘，竟是个小小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