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佩》虚负凌云

22、CHAPTER 22

　　这江中的水牢，其实也不算条件很差。至少水不是死水，低头看，里面偶尔还有欢快的小鱼游过。

　　我房间左边关的是只鲇鱼精，牙黄色的皮肤上斑斑点点，一张厚厚的香肠嘴，总是晃着八条须子对我□□。一打嗝一股尿素味，熏的人想死的心都有。右边关了只大龟，刚来的时候我看它缩在壳中一动不动，还以为是块石头。后来狱衙送饭来，只见它头从壳中一伸，一口将它面前的小鱼吞了，又拉长脖儿把我牢前那份也一口吃掉。整个过程迅雷不及掩耳，看得我目瞪口呆。

　　其实我也不饿，只是对那老龟此等行为极其愤慨，嗓子又出不了声，只能伸手在水中摸两颗石头丢他，以示愤怒。那老龟动也不动，任小石头在它壳上蹦来蹦去，宛如老僧入定，十分好涵养。

　　“姑娘！姑娘！”忽然有个声音从附近传来。

　　我琢磨着大概是叫我，四周一看，对面的牢房伸出只捧了饭碗的手。“姑娘，饿了吧，我这里还有点饭，你将就吃点。”

　　我一直没注意，原来对面那间黑暗的牢房也有关着人。因为要把饭碗递给我，紧紧贴着牢房栏杆站着，我才勉强看清他的模样。

　　那人长得小眼尖嘴，相貌毫不出众，唯独皮肤白皙的惊人，隐隐有一层光华。身上胡乱裹了件布袍，一双手沾了些血污，五指修长，根根美得玉雕相似。光看手，还以为是个绝世的美人。

　　我摆手不要，那人幽幽叹了一声，“姑娘，你刚进来，大概是嫌这饭肮脏。只是过几日，有饭吃便觉得美味了。”

　　我拚了命挤出二字：“不.是……”

　　那人一惊，“姑娘你声音为何如此嘶哑，可是被奸人陷害所至？”

　　我摇头，咳了两声，指指嗓子。他皱眉想了想，“莫非是凡人的伤风？姑娘你并非水族？”

　　我点头，对他竖起大拇指。他又叹一声，道：“可怜可怜，若非在下身在牢房，也许能帮姑娘，可惜……”

　　我笑着摇摇头，又对他拱拱手，表示心领了。又好奇的指指他，摊开两手作询问状。

　　“你问我叫什么名字？”他真是聪明，一看就领会我的意思。“我叫烟波。”

　　我又指指牢笼，他道：“你问我为什么被关进来？因为我、我违反的水族族规，擅自与凡人来往……”

　　我看他神色暗淡，似乎有段伤心往事，不忍见他伤情，赶紧摆手，转而指指旁边那两位的牢房。

　　他知我是问那二位是怎么进来的，耐心的回答：“那位龟兄，乃是因为经常装做岩石，抢夺过往水族的食物而被抓进来的。至于那位鲇鱼兄，这个，名声不大好，因为经常酒后试图侵犯路过的水族姑娘，而被擒住的。”

　　什么？左边□□犯，右边抢劫犯，我犯了什么罪，要和他们这种危险罪犯关在一起？！！赶紧双手抓住栏杆，含着眼泪对烟波拼命摇头。

　　烟波同情的看着我，“姑娘不必担心，想必你只是误到这里，待龙王寿宴结束自然会提你询问清楚，到时便可以回家了。”

　　我感激的把手出去握住他，他的手皮肤细腻，触感温润如玉，摸着非常舒服。他默默的跟我握了一会，忽然叹气道：“姑娘的手好温暖，我们水族冰冷湿腻，不敢唐突姑娘了。”说着，缩回了自己的手，默默坐到里面去。

　　我不知如何安慰，呆站一边。

　　水中不见天光，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我正扒着栏杆昏昏欲睡，忽听外边一阵喧哗。隐约听得有人在喊：“有人劫狱！大家看紧着点！！”

　　我呼楞一下清醒了，看看左右两旁，老龟与鲇鱼精都没什么反应，烟波还是默默面壁而坐，估计不是冲它们来的。难道有人来救我？！

　　于是把脸死死贴在栏杆上往外看，也看不清楚，只得豁开嗓子叫了几声。“救.命!!救.命!!!”

　　话音未落，只觉一阵强风刮过，远处忽然出现一条熟悉的白色身影，那白影长啸一声，疾步奔在我面前，看到百越那身大白长毛，我忽然有种热别安心的感觉。亲人啊亲人啊!!!

　　它喝一声，“退后！”我马上后退了三大步，它一爪就将粗粗的铁栏拍断了三根。“趴上来！”

　　我马上坐到梼杌身上，牢牢的搂住它的脖子。只一腾一越间已是离牢房好远。奔到出口，已经聚集了很多虾兵蟹将，几个领头的巡水夜叉，战战兢兢的举了钢叉对着门口。

　　其中一个夜叉大着胆子上前问话：“汝、汝乃何人，竟敢擅闯水府，私闯牢房，企图劫狱，当我水族无人乎？”

　　百越左右扑了一圈，那些水将虽然怕的要死，却战战兢兢攥紧手中的武器，不敢后退。早有别的通事跑去报与龙王得知，没过多时，只见远处大队人马逦迤行来，随行队伍中金童仙女手捧寿桃，鲤精蚌精载歌载舞，后面敲锣打鼓，抬轿打扇，旌旗飘扬，好不热闹。
　　好容易等人马站定，只见一个牛鼻子龙王分开众人，站出队前。见百越低低喉叫，与一众兵士对峙，又往后退了半步，三白眼一瞪，怒道：“何人竟敢扰我寿筵！难道欺我江龙王不是龙王不成？本王与四海龙王有亲，东岳天齐至交，十代阎罗结拜过兄弟！连玉帝做个蟠桃会也曾请我去哩！尔等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我慢腾腾翻身下地，叫一声“龙.王.爷”，再想解释，无奈喉咙实在疼得厉害。百越身形一转还为白衣翩翩的美男子，只是眉目间煞气迫人，他手指急急扶上我喉咙，声音有些发抖，“你、你怎么了？！”

　　我比手划脚，指指自己又指指龙王。他剑眉一轩，咬牙道：“知了！待我将这江中龙府夷为平地，为你报仇！！”

　　我拼命摇头，双手死死拉住他，不得已又强忍着挤出声来，“我.是.伤.风，不.关.他.事，解.释……我.的.身.份……”

　　百越这才省起，气呼呼的瞪着龙王一拱手，道：“在下乃檮杌百越，你面前这位，乃是北极中天紫微大帝第三女——青羽帝姬。龙王大人你好啊，连帝姬业敢关，若是公主在你牢中出事，请问可是打算赔你的女儿出来抵罪？”

　　那龙王听了几句，神色便带了些心虚，只嘴上依然强硬。“檮杌百越是何职衔，什么品级？紫微帝君殿下本王见过，人家院大府深，公主下凡这等大事，本王怎么没听说过？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百越的眉深深皱起来，周身散发出冷冷的杀气，有些在他周围的水族不自觉地后退几步，我赶紧安抚的摸摸他的背。

　　气氛正凝重，那厢依仗忽然起了一阵骚乱，一个龟丞伸着脖儿费力的从人群里挤出来，看看站在中央的我和百越，然后慢悠悠走到龙王面前，施施然行个礼，悄悄对他耳语了几句，隐约听得‘东华帝君’几个字，又有‘密旨’什么的。

　　那龙王神色大变，一把推了龟丞，骂道：“怎不早说？！”

　　那龟丞晃着两撇小胡，不紧不慢的答：“老臣刚得了信儿便去水晶宫寻陛下，只是脚程稍慢些，不想陛下出巡，这就随后赶来了。”

　　那龙王气的啐了一口，再转身来已经换了一副嘴脸，深深一个长揖到地，口中连声道：“啊呀，原来果是上仙驾临，失礼失礼！！都是小仙那些不成器的手下误事，也不先知会一声，其中误会怠慢之处，请上仙千万海涵！”说着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恶狠狠的瞪着周围一众手下。“是谁！谁把上仙关起来的？！！”

　　众兵将起齐齐后退了几步，显出站在中间的一虾一蟹一夜叉。三个抖成一团，趴在地上磕头求饶。那龙王大袖一挥，“拖下去，照死了打！”转脸又换上谄笑，“青羽帝姬、公主……鄙府有幸得您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您这次是来出巡，还是逛逛？小仙当年也曾在通明殿瞻仰过帝君风采，他老人家身体好？心情好？府上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