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佩》虚负凌云

2、CHAPTER 2

　　正所谓，倒霉起来喝口凉水也塞牙，老爸的钱包，是空的。我咬牙，想起上个月他一副画也没卖出去，看来这个月只能吃奶奶家了。

　　虽然我还有点个人积蓄，但想到现在转回家很可能被热情的姑姑们强拉上车，不能冒这个险。幸好我还有另一个选择，虽然那是个走投无路下的选择……

　　铛铛铛，“谁啊~”拖鞋的声音由远而近。

　　“你兄弟我。”

　　门开了，一个只有头发没有脸的黑衣女人豁然出现在眼前，晶莹的水珠顺着长发一点点滴着水……我惊恐的后退三步。

　　“我靠！妖怪！！贞子啊！！”

　　“是我，刚洗完头而已。”那‘贞子’很镇定的发话，青葱玉指拨开头发，露出一张美丽的脸。

　　我拍拍胸，惊魂未定。“人吓人吓死人！”

　　她白了我一眼打开门，我做贼一样窜进去，四处看一圈，顺手把电话线拔了。我们两家太熟，没准被家里人想到，打电话叫我回去。

　　“打劫！”我一副凶神恶煞的土匪嘴脸。

　　“你搞什么？”她慢慢走过来随便找一张椅子上坐下，用毛巾擦头发，一双长腿在黑色的浴衣下晃呀晃的，雪白的肌肤和墨一般的长发对比之下颇有春意。这情景总让我想起那句著名的艳诗‘□□半露疑暗雪’，我要是男人鼻血也要喷几斤，只是那个性……真是糟蹋了一幅古典美人的模子。

　　“兄弟跑路，借两个钱花花!”

　　“没有。”她悠悠然继续擦她的头。

　　555~有求于人就是这样。“拜托，贏盈！朋友一场，别这么绝情~~”

　　“告诉我你为什么一付做贼心虚的样子，我就借你。”她答的痛快。

　　“我在跑路~~”

　　她眼睛一亮，“哦？你终于想通了。打算来个‘小舟从此逝，沧海寄余生’抛下你那无用老爸，从此浪迹天涯？”

　　我怒视她，“太夸张了吧！我只是在躲今年的家庭聚会。把钱交出来。”

　　她洁白的手指一圈圈的绕着自己的头发，眼睛转了转。我太了解她了，这种表情出现的时候通常伴随着一些令她很愉快，令她身边的人不太愉快的主意。一阵不祥的预感在我头上盘旋。

　　“所以……你打算跑什么地方去？看来是不打算躲在我家。出去住宾馆？你肯定舍不得。夜宿网吧？你又从来不喜欢那种地方……”

　　“好好好！我说！”照这样猜到明年也拿不到钱。“这次我要跑路，回.老.家！！！”

　　“哦。”她点头，掏出钱包来。

　　☆　　　　　　　　☆　　　　　　　　☆

　　长叹一口气，无奈的看着头枕在我肩膀上，睡的和猪差不多的女人。跑路嘛～我一个人就够辛苦的了，偏偏贏盈这家伙说，太久没有出城散心。非要跟我一起来。

　　债主比较大，我只有含泪从了。

　　用手把她的头推到另一个方向，对面坐着的一对老夫妻慈祥的笑着看我们。我尴尬的回了一笑，把眼睛在转向窗外。知道又被误会了。

　　贏盈这家伙总是穿的太招摇。黑色的中式小衣搭同色桶裙，一头长到腰部的黑色长发，细致秀美的五官，不说话时就像个从画里的美人。而我自己，长年穿件白衬衫搭洗旧的牛仔裤，头发短到耳朵以上，再加上遗传自老爸的五官，经常被人当成是个长的清秀的小男生。

　　每次我们两个一起出门总是被误认为一对，我恨~~~

　　“下一站，桃源乡。请各位下车的乘客拿好自己的行李。”

　　“喂～猪，起来！”拖着还在梦游状态的贏盈，拼命挤下车。

　　虽然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但是被她一直当枕头靠的左肩隐隐作痛，当然还有腰啊屁股啊什么的，都在抗议刚才那几个小时不正常的坐姿～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终于回到我的老家，桃源乡。

　　这里三面环山，遍植桃树，一条清澈的河流从村边流过，成为村里重要的水源。或许为了寄托某种梦想，祖先给这里起了桃源乡这个名字。村边的山叫桃花山，山上有座桃花祠，祠边有个桃花洞，村里还有先人传建下来的桃花学堂……有这么多叫桃花的地名，身为子孙的我却虚长了十七年连一朵桃花也无，可见祖先多么不保佑。我感慨，我沧桑~~~

　　沿着唯一的通路晃进村，沿途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平常总在门口晒太阳喂鸡的大婶，和每次见到我都吵闹不停的小孩们都没见，实在静的可疑。转眼目的地就在眼前，村里最显眼的建筑——祖屋。偷偷从门口向里探头看，一个身穿青色小袄的背影正在扫地。我立刻放心的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往里走。

　　“姑奶奶，我回来了。”

　　“啊呀～这不是，这不是小拴柱嘛？！你终于肯回来看看我着把老骨头了啊~~~”

　　老太太转头看到我激动的不得了，冲上前来搂住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抱着瘦成一把骨头的老太太，一手拍拍她的背，拥袖子给她擦擦老泪。贏盈在背后嗤嗤的笑，我抽空狠狠瞪了她一眼。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您，不过学业太重，一直没时间而已。”

　　姑奶奶哆哆嗦嗦的用她那满是皱纹的手上下摸索着我的胳膊，眼睛里闪着慈爱的目光。“看看！看看！都已经是个大小伙子啦！”说着脸皮不断的抽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大小伙子啦！娶亲了没有？”

　　“姑奶奶，我还年轻……”贏盈在背后听得一头雾水，不断咳嗽。我偷偷摆摆手，意思是以后再解释。

　　姑奶奶闻听此言，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把我往她屋子里拉。“来！姑奶奶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我肚子正饿，听着很是高兴，她老人家做的烙饼和红烧肉是有名的好吃，吞吞口水，眼瞅着她在柜子里摸了半天，拿出来的却是一摞相片。

　　“你来看看，”老人家颤巍巍的拉我坐到她身边，“这个啊，是西边赭乡的翠花姑娘，十八岁，瞅瞅人家长的多俊！还有，南边的张家记得的不？前年来扫墓的时候他们家也来过人。老交情！他们家的姑娘也二十三了。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唉，你去哪？？”她老人家眼睛不大，眼神还真好。我只不过向门口移动了那么五、六米就被她发现了。

　　我强撑起笑脸：“我、我想去看看大伯家的狼狗大黑……我挺特别想它……”

　　“我们以前啊，你这个岁数都当孩子爹了。”姑奶奶契而不舍的试图说服我。“佑森（我爷爷）死的早，你得早点继承香火……”

　　拜托，要我娶照片上那些一看就知道好生养的姑娘，我宁可凑合贏盈……对了！“姑奶奶，我带了朋友一起回来的！”贏盈正闲闲站在门口看热闹，被我拉出来挡箭。

　　“朋友？”姑奶奶这才发现她的存在，带了老花镜的眼睛上下打一番，然后伏过我耳边小声问： “这姑娘是谁啊？穿的妖里妖气的，看着不像好人家的女子，你可不能娶她啊！”

　　我忍笑，“好好，都听您的。”

　　收拾起那些照片，我笑嘻嘻问：“姑奶奶，来的一路我都没见到人，今天田里很忙？”

　　老人家瞥了一眼站在门口贏盈，嘟起嘴。“我有话单独同你讲。”

　　我对贏盈抬抬下巴，她白我一眼，扭起腰慢悠悠的走了。

　　眼看闲杂人等退场，姑奶奶脸色严肃起来。她指指炕对面磨的发亮的黄杨木小板凳让我坐下，踌躇许久，才仿佛下了重大决定般从怀中掏出一个兰色棉布的小包，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揭开。我偷眼望，隐约看到是块白荧荧的石头。

　　想起四年前第一次回乡拜年，各家的长辈给了一堆金戒指金项链，村里人都不富裕，但总是在人情上出手十分大方。看样子这是姑奶奶珍藏的宝贝，要是给我可不能收。

　　正想着，姑奶奶苍老的声音传来：“小拴柱啊，我知道你听不进我的话。你二十了，城里面那些个人啊，都是老大岁数才成家，说要你娶媳妇，姑奶奶知道你不愿意。”

　　我拼命点头表示同意，姑奶奶英明！

　　她瞅我那不争气的样子叹了口气，接着说：“去年你本家伯伯痰病去了，你大表哥年初也出车祸，留下他媳妇和小女儿，论辈分要叫你一声叔的……哎，总之都是命苦，孤儿寡母。你别当姑奶奶老糊涂，算着，咱们这一支啊就剩你一个男丁。我是担心啊……”说着撩起衣拭拭眼角的泪珠，风霜洗过的面容上纵横着渔网一样的纹路。

　　我心虚的在板凳上蹭。“姑奶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别说曾孙子，曾曾孙子也一定抱的上！”

　　姑奶奶强笑道：“好孩子，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最清楚。这次见了你，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她摸摸我的头，把手中紧紧握的东西小心的递过来。“我就还有这一件心事，走之前要是不把这东西传给你啊，他日地下见了祖宗们，要怪我的。”

　　我赶紧双手接过，布里包着一块晶莹可爱的白玉，玉质纯洁细腻，入手极为润滑。扁圆形的表面上刻了一只怪兽，形似虎，长毛及地，长尾蜿蜒，面似人脸，口中两根长牙。线条简练，寥寥数笔却精确的刻画出腾空而跃的气势。即使是不识货如我，也看的出是件值钱的古物。

　　“姑奶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傻孩子……”姑奶奶笑的十分慈祥，她双手紧紧握住我递过白玉的手。“这是咱们也先家的传家宝贝，据说是很久以前啊，咱们先人从一个仙人手里得来的。历代只传家长。现在本家你们这支，你就是唯一的男丁，将来的家长，不给你，还能给谁啊？”

　　但是……算了，真相说不得，等回去后交给老爸好了。只得接过来，认真的对她说。“那我先收了。谢谢姑奶奶！”

　　她老人家看我小心的把那宝贝揣好，脸上终于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我说小拴柱，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你爸爸，他们什么时候到？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

　　“这……这次是我太想您了自己偷偷跑回来的，所以奶奶他们不知道。姑奶奶可要给我保密。”我试图混过去。

　　姑奶奶笑呵呵的看着我，“傻孩子，这个月是我们祭祖的大日子，咱们的家谱流传至今整整八百年，村里早就通知所有在外的子孙这几天都要回来上柱香，拜祭祖先。他们怎么会不来？”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