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花千骨》同人）》桐花竹实

461、五十八、“师父，我喜欢一个人”

　　我师父最好了！
　　这句话让白子画欢喜了好久，欢喜到永久。
　　天色将暮，昏蒙中只有小骨的剑一丝不苟。夕阳落下了，她颊上的汗水留下了日光绯色，眼中的光芒比星辉要早。
　　他不忍打断，静静地走近，直到小骨发现他。小骨觅到他眼底的赞许，笑靥愈发生动。
　　“小骨，想吃什么？”这一天师父不在，你就随意吃了点。
　　“尊上，你救的人……”
　　是了，还好有幽若打断。
　　“已经没事了，但尚在昏迷中。你御剑送他回去罢。”
　　他暂时没醒亦好。自有机缘，但此刻小骨和他都没有记忆，也不知如何相见。
　　“师父，我也想去看看这个人。”小骨轻轻地站在幽若一旁，声音也和脚步一样轻。但白子画知道，不能拒绝。
　　小骨哭声已止，身心更有恢复，灵魂当是记得当年的执著。虽有伤怀，她曾奋力保护的人完好，她终是可以欣慰。
　　小骨牵着他的衣袖走到小和尚身边，泪花又绽放在脸庞，这次却不是哀伤。
　　“师父，我为何看到这个小和尚会这样欣喜心安？”小骨急切地看向师父，又看向小和尚。“我认识你么？你认识我么？”
　　“小骨，很快就想起来了。还会再见的。”为她拭去泪水，并对一旁盯着小和尚的幽若道。“幽若，出发罢。”

　　“尊上，我想问一下……”
　　白子画点头。片刻没有声响，幽若眼中是他没见过的神情，认真又狡黠，羞涩又豪放。奇了，你不是一向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为何还不问？
　　“这小和尚和我是什么辈分？”幽若每个字既小心又大胆。
　　辈分？
　　“万一……万一我喜欢上他了，可以和他在一起么……我走了！”幽若几乎是夺过小和尚一只手臂，绕过她脖颈扛在肩上，即刻御剑离去。
　　你……你喜欢上……他是出家人！你如何能说出来？你还……说出我们师徒间的感情也是辈分不容……
　　脸上热了。他这是去哪里？他已走进厨房。是了，给小骨做吃的。不知小骨听了那些话如何……他都没好看一眼小骨。
　　观微小骨。小骨低着头，似乎有了心事。进了书房，却安不下心来看书。东张西望，正看到……东方彧卿如何在书房！
　　“东方，我能不能……我问你一个问题？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啊？”

　　小骨你……你问得比幽若还直截了当！虽然，小骨是扯着头发问出来的。但你为何要问他！
　　“为何不问你师父？”东方彧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骨。
　　“不能……”小骨却狼狈地低下了头。
　　“因为他是你师父？”东方彧卿无动于衷的眼神却逼视了过去。
　　“不是……问谁都可以，就是不能问师父！”小骨忍无可忍地轻声喊起来。
　　小骨……因为你喜欢的人是师父？但你问谁不好，要问东方彧卿？
　　小骨将书案上的纸、笔挪过来又挪过去，似乎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能也忘记了自己的问题，起身要离开书房。
　　“喜欢一个人……”东方彧卿骤然开口，小骨猝然抬头。她手中的笔跌到案上，他一只手慌忙去捡，衣袖颤动，又将笔抛到地上。
　　“喜欢一个人，你会在欢乐、痛苦、害怕、安然、困扰、了悟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他，在任何时候第一个想到他。你生命的每一刻、每一念你都想和他共享，你这样活得饶有兴味，不然就几乎乏味了。你想和他在一起，只要是不在一起的时候，你会想着他。最初还有甜蜜和暖意，但久久见不到，就愈发苦涩和凄凉。可是，你更希望他安好，若一定要在他安好和你们在一起中选一个，你还是会选前者。”东方彧卿说得很认真，起初还带着笑，之后这笑也苦涩了、凄凉了。

　　小骨的头重重地低着，一直听他说完。之后她急急吸了一口气，呼出来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她跑了出去。
　　她口中还唤着“师父”。
　　任何时候，第一想到的就是那个人，——东方彧卿说的。
　　可她唤了几声“师父”，却没有来找师父。
　　小骨回到自己卧寝，一进去就将门锁上了。她从来没有落下过锁钥，虽然锁钥一直有。
　　“小骨……”白子画茫然地敲门。
　　小骨，你没事？小骨，你和师父说？小骨，师父来陪你。小骨，师父在……
　　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师父，我去练剑。”那个声音隔着衾枕传出来，模模糊糊，是要将泪水压碎么……
　　“要吃饭了，练什么剑啊？”他只能答道。
　　“吃饭了啊……”小骨喃喃道。“师父，你的菜还在厨房……”
　　是了！
　　他急忙走去厨房，仿佛这件事最刻不容缓。
　　东方彧卿？他却在厨房掌着勺，脸上蒙着炉中蒸腾的水雾。
　　”你为何要……”为何要和小骨说这些？
　　不是不能说，是不该你说……
　　“你是她师父，你自然有你的教法。你会给她安排好，什么时候要知道什么，什么又暂时不要知道。但我作为骨头的朋友，我也有我的想法啊。她想知道什么，我就和她说。她自己能领会的。”
　　看东方彧卿口中说着，手上仍忙碌，皆是有条不紊。白子画没好气说了句：“我来罢。”
　　东方彧卿放下手中的锅铲，走出了这人间烟火之地。

　　小骨只顾低着头扒米饭，白子画只能一次又一次给他夹菜。始终不知能说什么。
　　餐罢他刚起身，就听小骨道：“师父我来收拾……”
　　他木然点点头，只听到碗筷的轻轻撞击，厨房水声又起。他心中一片零零碎碎，空空荡荡。
　　晚上依旧去敲小骨的房门：“师父……和你讲故事？”
　　“师父你早些歇息……”
　　我，早些歇息？
　　“小骨也早些歇息。”
　　他说什么？正常一句话，仿佛是客套。
　　他一夜坐在榻上，不能入定，不能入睡，也醒不过来。迷糊间仿佛听到小骨那句话：“如果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小骨！
　　不，小骨……你是心里一直有师父的！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小骨这样害怕又急切地问喜欢是什么，问过之后不敢面对他。分明，小骨在意的人就是他！
　　可他依旧在喘息间心中生痛。小骨，你说过的不要走，可你为何连师父走近都不让？
　　从来多少次你都要师父在你身边啊！

　　从幽若那个问题、东方彧卿那个回答起，小骨茶饭不思，寝食难安，读书总是反复读一段，练剑常是练着练着就不记得招式了。
　　白子画怕触发了她平日的担忧。想走近一步。小骨却总是闷着头修炼，什么也不说，仿佛……躲着他。
　　“小骨……”该如何说？“小骨修行上可有疑难？”
　　不是这句……这句如何说得这样顺！
　　小骨没有答话，头低得更低了。
　　小骨快些恢复记忆好了。这些日子要如何过去！
　　他一人走到院中练剑，剑光中一缕不寒不暖的气息不遮不掩。东方彧卿？
　　“你不应该怕了。骨头心里本来就只有你。上一世你不会表达；这一世，还要如此么？”
　　你……说得是，我在逃。
　　他明天就和小骨说！小骨是有疑惑了，猜测自己对师父的心思，又害怕这样不对。他应该告诉小骨他的心意，他来承担对错，让小骨不要怕，是爱是恨都去直面就好。
　　小骨，这样对么？以前师父不敢说的，现在……也一定很难，但师父不会再畏难了。
　　安坐下调息，安静中却听到小骨的声音。是多么习惯了观微小骨，以至小骨的私事都……可你为何独自去找东方彧卿，还是晚上！

　　“你和我说点什么罢，我心口堵得荒……”小骨无力地扶着门。“但是，你不能说任何让我对师父有意见的话！”
　　小骨……你是真心念着师父！但你为何不来找师父？
　　不……我为何不去找小骨！我就去！可他们还在说话……只得僵立。
　　“你放心，不存在那样的话。”东方彧卿答得怅然。
　　“我可以进来么？”小骨似乎放了心，怯怯问道。
　　“骨头，太晚了，不合适。明天再说好么？”

　　白子画一口气哽咽住，化作了泪水。迈出去的脚落回了地上，却没有迈动。
　　小骨有什么想和东方彧卿说？不管是什么，他要是赶在这之前去找小骨，会不会扰乱小骨的判断？
　　但是，小骨说心里憋着，是分明想说话的？但是是想和师父说话么？
　　不然，只是去看一看小骨？
　　便是如此。心中一紧，心中一定。抬手要开门，门却敲响了。
　　“师父……”伴随这个心中的声音，耳畔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永远会在心中，也愿永远在耳畔！
　　“小骨！”
　　喊出来之前，先是一把抱住了小骨。
　　小骨，师父就说，师父就说，先让师父抱着你！
　　却是小骨先说话了：“小骨……喜欢……喜欢师父…… 师父这样抱着我！”小骨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喊出来。
　　“师父也喜欢……这样抱着小骨。”他战战兢兢地回应小骨。
　　“师父……”埋在他怀中的脸一定是红热了。他仿佛是抱着一团火，是心中的火。若是熄灭，要是怎样的寒凉？
　　但此刻也难耐。他想和小骨说话，胸中有千万个声音，却发不出声音。
　　不知是谁受不住了，小骨从他怀中跌落，他慌忙去扶。小骨捂着脸，低下身子，草草行了个礼：“谢谢师父……师父晚安……”
　　小骨你……是再多说一句，你就要受不住么？我也会受不住么？
　　要不要追回小骨？要不要过去陪着小骨？她方才分明是欢喜，还有……羞涩。
　　走到她近旁，小骨在榻上甜蜜地唤着“师父”，入了梦乡。
　　他也是一般心情，心在脸上跳动，火一样的，甜蜜炽热、流溢。他也想去睡下，像一个凡人一样，带着今日美好的记忆和对明日美好的憧憬，进入梦乡。

　　他回房躺下，触到衾被温软。小骨有时会这样抱着衾被，如同睡在棉花中。但她更喜欢牵着师父的衣袖睡去，喜欢师父抱着她……
　　小骨，小骨……空气中也有甜味，夜色看不见，是所有回忆和期待的温柔。
　　他几乎是贪婪地呼吸着，睡去。大抵是记忆沉甸甸的，他修仙以来没有觉得这样厚实，他有生以来没有这样多的记忆。
　　他心怀小骨，仿佛是这样抱着她，所以身子在大地，心中踏踏实实。
　　“趁她睡了，我和你说几句话。”
　　东方彧卿？这如梦如真里，只有我和小骨，你为何要多出来？你要和我说什么？
　　“别吵醒她。”只说了这句。
　　“我是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我活得无聊了，看到你们的劫难，终于天地间有些震惊之事，终于你这样挑不出毛病的人要经历一场考验。我就想看看，六界中我惟一的对手，和别人是不是有不同。
　　“你是不同，你一眼就看出来的劫难，还是一口答应了带回身边。一年的考验，你就决定满足她的愿望，代价是你用最后的生命教导、陪伴她几年，然后为她赴死。可是她也和常人不同，竟然又救回了你。
　　“救你这件事你一定怪我，但这事不怪我。妖神出世只是必然，也必然应在骨头身上。她有这样的心力，我就应该给她一个机会，她或许真能救了你，救了世界，也救了她自己。你我道不同，但别以为你的道更高。我也是相信骨头的善，最终能挽救，即便看起来是损害。
　　”杀阡陌能为骨头杀尽天下人，说得出，做得到。你我呢？看起来不如他，实际都不比他做得少。我是相信你，放心让你带走骨头。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代骨头受了消魂钉，救了她一命。我相信你不会把责任都推卸掉。
　　“你来找我要敛梦花，可惜还是没能找到解救妖神之难的法子。你救不了骨头，我只好去救了。你我各有放不下的，我也不觉得我是比你更在乎骨头。所以，是我告诉骨头你代受销魂钉之事，我希望她能理解你，希望她不要太难过、太委屈。你爱不爱骨头我们都没有把握，但是你对她尽了师父的责。
　　“我从来知道你对骨头的心，你绝不比任何人爱护得更少。我像你一般用心，但毕竟是迟了。我游戏人生了许久才认真，你看到骨头第一刻就认真了！
　　“这些也就和你说说。你是我的对手，对手最能理解对手了。我不会和骨头说，我不想干扰她。
　　“但是，以我的待世之法，我是不介意和骨头说天下事的。你教导骨头如何心中光明、博爱众生；我用奇法助众生解难，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骨头也不用只听一种声音。你做她师父的时候，从来不会不知如何说话，我也不会。
　　“我以前以为，我和你轮番对骨头好，谁可以的时候谁来担待，骨头愿意和谁一起就和谁一起。但是不是的，骨头只会选你。而我，偶尔来出点力就好。
　　“不要拒绝我，你只会走光明正大之路，禁术密法，还是我擅长。不用和我争论，我也不为恶，只是给人间多一点机会。像骨头这样心力至真至坚的人，应该给她多一些机会。”

　　是一场梦。但梦里都是真的。
　　是你让我梦见这些的么？你能进入我的梦境？这不太可能……但即便是，你也是让我看到我应该看到的。
　　你的道，我一样不想和你争论。我若全然否定，就不会和你交手到今日，也不会放心小骨和你打交道。
　　轮番对小骨好？感谢你陪伴过小骨，在我不能的时候。我希望，我竭尽全力，日后每一刻，我都要能陪在小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