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如风》陌阡

26、时限

　　明显感到身边的人气息微微一滞。
　　抬脸就见一张呆掉的俊颜，欣喜、错愕、迷茫在他脸上一一闪过。
　　但那却只是转眼间的事。只见他缓缓伸过手来，一双大手刚欲握上我的柔荑，却因听见一个声音闪电般的缩了回去。
　　“牧公子难道认识此人？”那小姐突然插话道。
　　我手往里缩了缩，转头瞟了一眼那小姐，只见她探寻的目光在我和牧千云之间来回打量。再回头看牧千云，他一下便躲开了我的目光朝那小姐道：“此人与在下有些渊源，不知司马小姐可否介意我与他上楼一叙？”
　　“牧公子过虑了，既是公子熟悉之人。宛秋也不便打扰了。”那小姐微微一礼道，只是她低头之时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多谢小姐体谅，牧某先告退了。”只听牧千云话音一落，便一把抓过我的手臂，拉着我上楼而去。我稍稍挣扎了一下，也就随他去了。看着他健硕的背脊，刚才那小姐的眼神落入我的心底。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她是谁？
　　进门、关门。一时还没回过神的我一下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若惜…”听着他轻若呢喃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我浅浅一笑，伸出双臂环住他，感觉到他的腰身突然一颤，随后又放松下来。我深深吸了口他怀中淡雅的草木味，随后便靠在他怀里静静的听着他心脏稳健的跳动声。
　　是的，我最珍惜的宝物。
　　然而温暖的感觉是那么的短暂，就在我刚听完他十几声心跳后，我突然被拉离了他的怀抱。
　　“千云？”我抬首惊异他的远离。只见他把我拉开几步，然后缓缓转过身，背过双手对我低喝道：“三年未见，你还是这般野性，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好好一个相国家小姐都跑到什么地方来了？！爹他这两年来不知多担心你！？”
　　“呵。”我皱了皱眉。怀中明明还带着刚才他给我的温暖，而现在却给我看背影？突感心中像是有只蚂蚁爬过，痒痒的，但却比痛还撩人。
　　“那是向三年前不告而别的哥哥学的。”我扬起头，心里却希望他转过身来好好看着我。
　　“你……”他如我所愿的被激怒猛转过身，但接触到我的目光后就像被电打了似的侧过身去。
　　一时间房间内没有任何声音。
　　“惜儿累了。这就回房休息。”我转过头不想再追究他躲闪的目光，推门离去。
　　进房，关门。突觉眼角冰凉，用食指轻轻擦去后，再无湿意。
　　失而复得吗？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一阵席卷而来的怒意冲上我的脑海。急忙奔到水盆边，掬了把冰冷的水扑在脸上，看着水中自己那张花呢邋遢的脸，一阵倦意袭上心头。
　　我现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
　　甩甩了一脸的水，用干布胡乱地擦干脸，倒床就睡。
　　珍惜的宝物吗？……
　　睡梦中感觉有人轻触我的脸。沉月那厮吧？我翻身继续睡。
　　清晨。
　　窗外的鸟叫声把我吵醒，我一下从床上立起身来。
　　不行，我得早点走。
　　简单的梳洗后，我迈出房门。却见对面的房门也被打开，牧千云从房里走出。四目一对，见他眼中似有血丝，神情一顿好像要开口唤我。而我冲他张嘴的当头，迅速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就像见到陌生人。
　　下楼，付账。转而去到门口找到回玄机城的商队，商量好了价钱便等着出发了。
　　驿站前驶来一辆漆红木的马车。只见昨晚那小姐被丫头扶上马车，而牧千云则策马立于鞍前，低头对那车中之人低语几句，随后便四下张望，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急忙把头压低，不想让他瞧见。不想过了一会便听身边传来几下马蹄声，一个身影把我罩在他的阴影里，我抬头一看，原是牧千云坐在马上定定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大哥啊，怎么还不出发？”我转向前面的镖师催促道，完全漠视牧千云的存在。
　　“惜儿……”他欲言又止，声调沙哑。
　　“就快开了。小子别催啊！”那镖师答我道。
　　“喔！”我又向车厢里挪了挪。忽见牧千云向我伸出只手道：“惜儿，上马。”
　　他的目光还是那样柔和，只是其中夹杂些许沉痛。
　　“为什么？”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通红的星目，目光与之相缠。
　　不懂的。他的眼中分明有我，却像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车身突然一抖，回头一看原来是商队出发了。
　　猛然转过头，他的手还是那样伸着，只是已开始微微颤抖。
　　一点点的远了，远了……
　　我骤然站起，猛向他跃去！
　　不，我想和他在一起……手终于落入他的掌心，紧紧一握！感觉着掌中传来的粗糙并带着厚重的暧意。
　　一拉一提后我便坐上他的马。他的气息喷在我的后颈上，痒痒的。
　　“别问为什么。”只听他淡淡的吐出这话后，突觉自己腰身上一紧，只见他的长臂环上我的腰，另一只手则猛撩缰绳，只听马儿长嘶一声后，便疾驰开来！
　　“放开我！”我生气的想挣开他的怀抱！不给我答案就想这样回去么？！无奈他却抱着我越来越紧，硬是像想我把揉进他身体里似的！
　　渐渐的马儿便已奔出苍平镇来到山涧中，但任我如何捶打牧千云他都不放开手。
　　“什么别问为什么！你三年前的消失可能就是为了那个司马小姐吧！！又怎么会知道我这白痴会出城寻你！！”我毫无理智的冲他吼道，急急的风抽痛了我的脸颊，沙子飞进我的双眼，眼前的一切已被泪水模糊了。
　　不，我不哭，我不想哭。
　　缰绳骤然间被收紧，马儿缓缓的停下了脚步。一双大掌轻轻攫住我的下颚，朦胧的泪光中对上牧千云那双颤抖的黑瞳。只见他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低下头用那张干裂的唇沿着我的泪痕轻轻的吻干我脸上不断滑落的泪珠。然后用手掌不断的摩挲着我的发顶。
　　“千云，我们走吧。离开玄机城，离开尔府，到你娘生活过的海原去。千去我不要你当我哥哥。”脸上还是湿湿的，虽然我的眼泪已被他吻干了。
　　突然我感觉对牧千云的了解是太少太少，我似乎错过了了解他的珍贵时间。三年复三年，我总是被动的接受他的感情，等我幡然醒悟之时，才发现这份感情，却如即将枯死的藤蔓般纠结着我的感知。
　　他的身体明显的一震！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用近乎低哑的声音在我脑后道：“……惜儿…我想娘——我要报仇！……”
　　那声调虽低，却含着一冲而出的愤怒！
　　在他颤抖的怀中，我缓缓闪了闪眼睛。阳光依旧温暖的照在他银白色长衫的锦面上，让我想起那个樱花纷飞的上午，也是这个温暖的怀抱中对个那少年对我淡淡的笑意，不同的是，现在我看不到他的脸，虽然我能感觉我耳鬓的发湿了。
　　这泪，他的还是我的？我已无力去分辨了。
　　然而他的恨却把我记忆中那个少年的模样撕裂开来。
　　伸出手，轻轻做了个简单的结印，一瞬间我便已离开那温热的怀抱落在不远处。转过头，一丈之外那呆立于马上的男子神情微愕，但转眼便看到了远处的我。风渐渐吹干了他脸上的泪痕，他眼中的痛苦与疑问也随之藏于眼底。
　　“所以，你便认识了那司马小姐？”朝中重臣司马流老家居于涵谷世人皆知。只见他神情一愣，又转而垂下了双眸。
　　我转过身，手中结印连出，藏于颈间的风吟发出微凉的寒意，只见脚下树丛飞过，一点一跃之间，一路的风景被泪水扭曲了。

作者有话说

　　小修之后还是感到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