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交界》镜火

2、黯

　　第二章黯
　　塔莫斯是种丑陋的生物，有着低下的智商和永远长不高的身体。这些也决定了，它们的社会地位就是被人鄙夷嫌弃，却又毫不犹豫的利用到死的最底层。
　　没有人知道塔莫斯是怎么出现的，这样头脑简单相当好指使的奴隶，遍布所有有人类出现的地方。
　　他们很笨，但是动作迅速，擅于隐藏自己，不管是听力和眼力，都要高出人类一大截，这也让人们很是庆幸它们的愚笨。
　　蠢笨的奴隶，才更好使用。如果太聪明，谁又知道它们会不会生出异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从这一点上来说，幸好它们的愚笨，才博得了人类这种疑心甚重的种族带着轻蔑的信任，或者说，才没有被嫉恨的人类赶尽杀绝。
　　塔莫斯是最便宜的劳动力，最忠诚的下仆，是唯一合法存在的奴隶，甚至，也可以是军队的耳目，最高明的偷窃者，最方便舍弃的棋子。
　　也有些没人驯养的塔莫斯躲在最深的丛林，像动物一样过活。
　　黯坐在黑色的草地上，沉默良久。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整个人如同这奇怪的黑色森林的一部分，不像活人，也不似死物。
　　一只塔莫斯蹦跳着来到他的身边，安静的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黯伸出手，在塔莫斯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只是依旧没有表情，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没看在眼里。收回手，躺在地上，闭上眼，然后再轻声的说：“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说得这么小，这样模糊，也许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黯知道自己一向是任性而自私的。素渊星毁灭之后，幸存下来的素渊人本没有几个。或者，应该一直一直的活下去，努力的让这个种族再次繁盛，再次辉煌。然而，那并不是黯关心的事。
　　他最关心的那个人，多半已经在星际间化为尘埃，再也寻觅不得。他一直找，一直等，一直怀着微小的希望，期望那人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告诉自己她还好，她还活着，她很幸福。
　　然而那么漫长的时间已经流过，本就微小的希望也慢慢的消磨殆尽。希望之光越来越小，终于有一天，在一片灰色中熄灭。
　　只怕，原本那希望也只是虚假的，只是自己在骗自己吧。岚，你其实，早就死了吧。
　　就个体而言，素渊人其实差异很大，有些人很强，有着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力”，且少有相同，而有些人则很普通。但是，有所得必有所失。有能力的人通常寿命很长，却很少有下一代能长大。新生的能力者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夭折。能够长大的孩子，大部分都是没有能力或者能力不强的。
　　岚的能力只是普通，即使在素渊最后的灾难中存活了下来，现在应该也已经不在世上了吧。
　　黯有时躺在漆黑的草丛里，看着夜晚的天空，会想，岚是不是在宇宙的哪里沉睡，也许她就那样时间静止的躺在星海里，等着自己。
　　然后黯的理智又会清晰的告诉自己，那只是不真实的美梦。这世界，再也没有她了。素渊星也只剩下宇宙里漂浮的碎片。
　　一切，都回不去了。一切美好，都已经逝去了。
　　失去了希望，活着，对黯来说毫无意义。生命太过漫长，他不需要更长的时间了。
　　黯企图自杀，却绝望的发现，他的“力”在漫长的时间里变得越来越强。黯只觉得天意弄人，在他想死的时候偏偏出现自我治愈的能力。砍掉一只手还能长出一只手，在烈焰中焚烧也能丝毫无损，穿肠毒药下肚也毫无动静。
　　如此重复数次，黯终于明白，只要他的力量还在，他就不能够杀死他自己。
　　黯开始做实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转移自己身上强大的“力”。
　　这样的实验带来了各种各样奇怪的产物，比如最早的时候，是那片漆黑的森林，比如较早之前，出现了那些塔莫斯。
　　再后来，黯尝试用波尔上的人类做“力”的载体。一开始，他以为成功了，力量也确实转移了，他闭上眼等死，谁知再睁开眼，发现自己不过是换了个身体，又过了一段时间，连相貌也改回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这样尝试了数次，每次在方法上做些小小的改动，虽然每次仍然是失败了，但是黯觉得，自己离成功已经不远了。
　　而遥•瑞斯里，正是这一次的实验品。准备工作在多年前已经做好，现在，黯开始了力量的转移计划。
　　如果实验再次失败，遥将不再存在。
　　若说，黯对那些因为他的实验而消失的人一点也不愧疚，那是假的。然而黯的心如今寂静冰冷，那些小小的愧疚并不能让他停下自己的脚步。
　　连自己都不再在意的人，又哪里还会去顾及别人的感受。只是站在期待实验成功立场上，黯希望，遥能够活下去。
　　躺在银月下的漆黑草丛里，黯闭着眼，用手挡住银色的光，想起刚刚那个银发蓝眼的年轻人。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