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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高山流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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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瑾原不再如当初那么排斥凤珏的接触了,至少在凤珏第二日厚着脸皮骑着马以道谢为理由再次出现在上官音家的外院时,正要出门的谢瑾原并没有拒绝他想要随行的想法。
初起的几天,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骑着马,也不多说一句话,谢瑾原站在河边静静的看着远处的风景,凤珏就在身后静静的看着她。
她下马牵着马沿河边走,凤珏便也跟了上来。
凤宁澜凉薄但也很会说,季云修温和可也会开玩笑,许怀璟平和却也捉弄过她,唯有这凤珏,你说他爽朗,可跟了她一路却一句未说,你说他羞涩,却也能不顾大防就这么跟着她。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月后,谢瑾原忍不住开口了,两人隔得并不近,她骑着马走在右侧问道,“近来京中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她和上官音在这外院待久了,就又开始怀念繁华热闹的京中了。
凤珏并非只是单纯的跟着谢瑾原,他每次来这里找谢瑾原的前一天晚上都会让小厮去茶楼听戏,把京华城中大大小小的趣事打听清楚了,第二日若是能搭上话,便能说上一番,他自然是希望能多和谢瑾原聊天的,可他准备了半个月一直苦于无法开口,他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生怕像上一次那样孟浪惊吓了佳人,其实也不怪凤珏,他自小体弱多病,冀北王又在北疆驻守,凤珏一个人在家一天到晚拿着药罐,接触的都是府中的人,于是就养成了他这样的性子。
好不容易离了药罐,进了太学,第一次被同窗拉着上水月庵看姑娘便遇到了谢瑾原。
凤珏常年被拘束在家自然对于谢瑾原琴音中描绘的壮丽河山心之向往,他从琴音便可知谢瑾原必定不拘一世,将来是要在这大江南北走一走的,而他思慕这个人,那么自然也要跟着走一走。
虽未能和谢瑾原说上几句,可也能猜测她好奇世间的新奇之物,所以这次谢瑾原这么一问,凤珏便把这半月来打听到的事情侃侃而谈。
虽未是他亲身经历,小厮的回报也有失实,可凤珏毕竟博览群书,他听得多了,看得多了,准备过了,便也能信手捏来,说得谢瑾原一阵唏嘘。
“等天气再凉一点我就回去了。”她决定道。
凤珏点头,“那再过半个月吧。”那时候西源来访的使者应该已经回去了。
南徽大败后,西源和北横来拜,凤珏体弱多病,并未接触朝政,所闻之事也多是听身旁的小厮说的,可有一件事他很清楚——西源和北横此次来朝除了带了奇珍异宝之外,还各有所求,冀北王在房中和丞相安排此事时他就站在窗外,听得一清二楚,西源除了使者外,太子也跟着来了,而西源为了安心,不求其他只求和亲,并扬言不一定要公主,凤珏喜欢谢瑾原,便不希望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华城内,他之所以提议半个月,就是因为半个月之后西源使者应该走了。
“恩。”谢瑾原不知道凤珏这份顾虑,想起京华城那刺眼的太阳,便点了点头,她也是不愿回去的。
凤珏见话题打开了这才又多问了几句,“在这里待久了不觉得无聊吗?”
谢瑾原看了看这满山的花草,“也不是不无聊,”接连几日的大雨,她和上官音哪也不能去,两人就坐在书房中看着雨景,起初可静下心来,看看书,写写字画,久了便相顾无言了,那时候谢瑾原分外想念阳光,不过一旦晴了起来,让她回京华城晒太阳,她也是苦恼的,“但身边还有人陪着也能闲中作乐。”前日的雨下得最大,上官音便拉着她去钓鱼。
“能有人陪着的确多了份乐趣。”凤珏想起自己的过往,当初被算命先生批为命煞星格,可凤宁澜身边好歹能有许怀璟和安容作伴,他七岁时被国师看中,是国师给他开了一副药方,他喝了十余年才离了药罐,可天下众人想方设法想要见国师一面却偏偏对他敬而远之,凤珏自小一人长大,对着陪伴二字十分渴望。
凡人都有执念,谢瑾原执念于回去,凤宁澜执念于琴音,上官音执念于当年,而凤珏却执念于陪伴,苦等了十余年终于能找到一个他喜欢的人,凤珏惊喜万分却又忐忑不安,他不知凤宁澜出城前对谢瑾原说的话,可他却能猜测出来,绝非好事。
谢瑾原这几日来也从上官音口中知道了不少凤珏的事情,年少失恃,体弱多病,国师又曾预言他日凤珏必将随他上奈行山与他为伴。
“既然如此,那为何凤珏却是孤身一人。”世人都想见国师,那为何不讨好以后将要陪伴国师的人呢?
“你不懂,”谢瑾原记得当时上官音是这样答的,“也曾有图谋不轨之人接近世子,可你知那些人是什么下场?进了那府里的人没一个能出来。”
“这是为何?”
“失踪了……也有可能死了,总之尸体或者是人都找不到了。”
那时上官音说得玄妙,谢瑾原便记得清楚,可她这几日与凤珏相处,虽两人未曾说过一句话,但是凤珏身上气息柔和,绝非是那心狠手辣之人。
有了今日交谈的话题,随后几日凤珏的出现也不沉默了,凤珏可以和谢瑾原谈论京华城城墙的年月,也可以和谢瑾原猜测水月庵里古树的来源,更可以帮她偷偷的打听宁安寺方丈大师的身世,独独不会提西源王子请求和亲的事情。
谢瑾原尚不知道这些事情,只觉得山中宁静祥和。
山中岁月的确宁静,京华城里却热闹非凡。
京华城的百姓不知世家的苦恼,纷纷议论西源太子俊美无双,一双蓝色的眼睛不知道勾走了城中多少少女的心,酒店茶馆里随处可听说书人谈起西源王子。
民间热闹,可世家却是苦闷的,西源太子虽是太子,且长相俊美,博识多才,但谁人都不愿自家的女儿嫁到敌国,皇城中皇上与皇后谈论此事时也是一阵苦恼。
“若是所求公主也就罢了,如今那齐昴竟然想娶简柳。”简御史台忠心耿耿,当初他下了圣旨将简凝赐给安容时,简御史台虽未抗旨,但心里不喜他是看得出来的,皇上并不想冷了臣心。
“西源太子齐昴为人冷漠,但也一表人才,想来也不会太委屈简柳,”皇后宽慰道,“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究也要和太傅谈上一谈。”
当夜,简御史台便被唤到了宫中。
简凝禁足令刚过,府中只有简柳待嫁,西源太子为和亲而来,满城皆知,简御史台入夜被传入宫中,心中想起的便是西源王子求亲之事。
接圣旨时简柳就在身旁,她虽不知齐昴来朝是要向圣上请旨娶她,可她并非不谙世事之人,父亲被传,多半也联系到了西源和亲这件事。
齐昴,简柳是见过的,幼时她随着简御史台入宫时,齐昴作为西源人质正好也在这宫中。
齐昴随着出使使者一同入城那天,她虽远远望见,便记起了当初的事情。
那时她十岁,齐昴大她一岁,她在宫中迷路时见到的这个人,那时齐昴神情冷漠,不过也能耐心的带着她找回了路,之后简柳入宫,每当落难碰到的也多是她,当时她未多想,及至西源皇帝病重,齐昴被召回国,她才知道,齐昴是西源送到这里的人质。
之后她虽未踏出京华城,但也能与茶馆间听闻齐昴回了西源后深得民心,已于前年被封为太子。
若是齐昴一心想要娶她,简柳心中并没有抗拒之意,所以当天晚上简御史台回府将圣上旨意说了一番后,简柳内心平静。
担忧的反而是简凝,她问道:“若是两国再起纷争,阿柳该如何自处?”
简御史台担心的也是这件事情。
简柳却答道,“我自会自尽,若是活着,难免不会成为要挟大祈收兵的人质。”她不愿做千古罪人,当然以死明志。
简御史台看着刚烈的女儿,叹了口气。
简凝和简柳虽一母同出,但两人性格却是相反的,简凝稳重可也容易伤春悲秋,简柳干脆却过于正直。
五月初五花端节时,简柳莫名其妙的收到了陌生男子递来的朝暮白,若是一般女子肯定不是欣喜的收下就是恼怒的拒绝,简柳不知道那男子是谁,可她也不怕,硬是让丫鬟回赠了一朵梨花,干脆利落的拒绝了。简御史台知道那朵梨花之后简直哭笑不得。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谢瑾原才和上官音回到了京华城。
谢瑾君在城门口等着她,而她入了府,继续掌管府中事务时才知道赐婚的圣旨以下。
谢瑾原不知简柳心中所想,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凤宁澜会因为这个强行攻打西源吗?可若是攻打了西源,简柳的命就更不知要如何留了。
凤宁澜知道消息的时候正站在奈良城的落月街上,他的对面站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他的摊子旁有一竖幅,上面提着“舍身算命”四个大字。
那位老者摸了摸胡须,对凤宁澜说道,“王爷今世必定求而不得。”
凤宁澜冷笑了几声,“若是我求娶到了呢?”
“那娶的也是短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