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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这世上唯有一个方从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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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晒霜带了吗?”
“牙刷带了吗?”
“内裤带了吗?”
“最重要的是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带了,玄明你是大师不是保姆好不好。关宁背着小书包,拖着一个小箱子。她眼角的余光能看到杨笑澜的窃笑。她不是第一次出门,也不是刚断奶的娃娃,怎么说她也住校生活许久。
从昨晚起玄明就不停在问关宁是不是把要带的东西都带齐了,到了兑换登机牌的地方,玄明还让关宁最后确定一下。
关宁无奈地看着玄明。“袜子带了,换洗的都带上了。我爸常说,出门只要带两样东西,身份证和钱,其他都可以买。”
“这话就不对了。”玄明马上提出反例,“万一没带内裤,你爸对着新买的没洗过的内裤能穿上去?他能你能吗?”
关宁无言以对。
听着令人发笑的对白,杨笑澜瞥玄明一眼。“谁会忘了带内裤?”
玄明面孔小小抽动了一下,关宁笑了。她记得玄明说过,好几次出差都忘记带内裤,直到洗完澡要换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点,很是尴尬。
方才杨笑澜笑玄明,给杨乐平掐了大腿,这会儿只敢笑得含蓄。她初次出远门的公主就在身边,怀着更甚于关宁的好奇和激动的心情。
严格意义上说,这大概算是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没有大队人马相随的完全自主自愿的同行。
前天晚上,杨乐平就开始收拾东西,特意列了一张清单,不停地问杨笑澜,这个要不要带那个要不要带。这位曾经的公主可是第一次整理出行要用的东西。以前出行,她只需要走个人场,一切都有女官打点,沿途吃饭喝水休整住宿,统统都有人包办。现在凡事她都要亲历亲为,很新鲜。
一开始对于杨乐平同行这件事情,杨笑澜持保留态度,一来她有个女儿要照顾,二来此行吉凶难卜,她怕有什么危险顾不到她的公主。但是杨乐平很坚决,她说自从到了现代之后,她每天都在做一个母亲、一个女儿、一个现代人,她每天都在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每天都在学习那些从前闻所未闻的东西,还没有和杨笑澜单独出游的经历。况且以往她总是等着候着盼着念着,如今终于有了能共同经历的机会,她一次都不想错过。
杨笑澜觉得玄明是不愿意答应的。但是乐平公主能撼动杨坚,杨乐平自然能轻易说服玄明。
杨回对此没有异议,也由得关梓衣暂时由关实的父母带着。“是该让他们尽尽做父亲和祖父母的义务了。”杨回如是说,一点都不担心外孙女会被这两人洗脑。关二爷和关二奶奶也巴不得如此,终于能找到一个机会,带带孙女,说说前媳妇和亲家的坏话。
被送到父亲家的关梓衣不舍得母亲和她的澜姐姐,直到杨笑澜保证会给她带大熊猫的玩偶。
“你总是东张西望地在找什么?”总觉得玄明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等着什么盼着什么。关宁拉着玄明排队托运行李。“这是在看许警官会不会突然出现给你一个惊喜?”
“许警官注定是不会出现的,要出现的话,多半是这里发生了什么离奇的案子。我们应该不是柯南。”
“那是在等我小孃孃?”
是,也不是。玄明通知的人中有关世云,关世云对于是否同行不置可否。
要遇见的人总会遇见,无论何时,何地。
距离登机时间还早,杨笑澜带杨乐平四处走走逛逛,玄明坐在有充电接口的位置上给手机充电。
关宁站在登机口的玻璃前看外面准备升降起落的各式飞机。机场广播时不时播报着飞往哪里的航班开始登机,飞往哪里的航班即将结束登机,某某乘客请注意,某航班即将起飞,请至某登机口登机。
繁忙,有序。所有人的目的、终点清晰而明确。
一个人安静下来什么都不做的时候,最难免的就是想到方从文。起初抗拒,如今已纵容。既然要想,就干干脆脆地去想。
方从文会否出现在机场里,出差或者旅行?同一个目的地,相邻的登机口,或者只是同在机场里。
此刻方从文会在做什么?写作?运动?还是坐在她的书桌前看书?查阅资料?
方从文会否想到她,如她想她一般?
想到自己的时候会是怎样一个表情?无奈?神伤?苦笑?还是像上一次那样?
最好还是别像上次那样。关宁心想。上一次,她对方从文说她不甘心,她爱她。方从文起初没有言语,眼眶却逐渐湿润,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关宁能看到她竭力克制着自己,以至于喉咙在那一瞬间有些哑。方从文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她只是站在那里,抿着嘴看着她,眼神里似有哀求。
比起什么都不说,方从文有许多选择,她可以说,我知道,我明白,嗯。她可以说,你别这样,够了,到此为止。她甚至可以一走了之,随便用什么理由。她有一千种一万种让自己免于困境的办法。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这样的眼神,每想起一次,都叫关宁心痛、自责、懊恼。
如果真心爱一个人,是不忍心见她陷于任何两难的地步的。
最后还是关宁说,去吃饭吧,再不去人会很多。
那样的情况下,两人充分发挥掩饰情绪的能力继续吃饭也是知情人看来诡异的场景。顾然和杨笑澜都说,如果不是知道内情,还以为她们情真意切,已然和好。
情真意切并没有虚言。
饭桌上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每一次凝视是真关切是真,每一个因为见到对方的笑容也是真的。
有好几秒,关宁几乎都要以为方从文忘记自己是她代母的事实。
代母。原来在很多人眼里是堪比亲妈的存在。有一种“子宫分娩说”认为,代孕者即母亲。如果不是那一期关于代孕的新闻,关宁还不会知道在世上绝大多数人的眼里,她和方从文在一起叫作□□,十恶不赦,当遭天谴。
反光的玻璃中,关宁见到自己苦涩的笑脸。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玻璃的一角,关宁心口一窒,想要把玻璃中的人影看得更清楚一点。那个人身形窈窕,短发,穿着浅蓝色的麻质衬衣和长裤,灰色的运动鞋,一手搭着黑色的蝴蝶丝巾,一手提一个深蓝色的包。
那个人就站在候机口的金属座位边,看着玻璃前的自己,身姿卓然,嘴角含笑,目含期盼。
控制住想要转身的自己,克制着呼啸的心和不知是否喜极的泪,关宁深深吸了口气。在玻璃的镜像中一再确认,这是她心心念念翘首以盼思恋甚深的人,不是幻觉。
这个人就在她身后两米处站着,她一转身,就能看到她,触摸到她,这个人不会消失。
终于关宁回转身,看向她朝思暮想的人,“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那人扬着眉毛,目中的光芒更甚,“就跟你盯着外面看一样。”
“我不是飞机,不会四处飞行,起起落落。”
“有个人曾经告诉过我: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看风景的人成了风景也是常事。”那人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不喜欢……那也没有办法,我实在是忍不住。”
如此熟悉的对白,如此俏皮的语气,如此迷人的笑容,这世上除了方从文还会有谁。
还会有谁。
纵然每个人都会跟关宁说,不是每一段年少时开始的恋情都会延续到死亡之前。以后的某一天,她还会爱上别人。
但是关宁相信自己到死为止都只会爱这么一个人,只有这么一个人。如果非要让她起誓,她愿意用灵魂起誓。
这世上没有别人,能让她爱恋如斯。
唯有方从文。
唯有方从文。
“想她,就去吧。是缘,没有人可以改变。走吧,跟她海角天涯。是缘,就会完完全全,生生世世,永永远远……”方从文的手机铃声是一首老歌,还是关宁设置的。
方从文接起电话,眼神没有离开关宁。只见她轻轻嗯了几声,将电话交给关宁。
关宁迟疑地接过,脸色一变,“妈。”
将时间掐得恰到好处的不是别人,正是方从文的邻居姐姐、关宁的亲妈——云锦。
“你在哪儿?”
“……”
“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会谈恋爱也会撒谎逃课,真是了不起。”
母亲明知故问,关宁则四处找那个出卖她的人,玄明比关宁更早看见方从文,直到此时她才冒出影来。
“不是我。”对着怒目以对的关宁,玄明连忙否认。既然答应关宁不告诉她妈,她一定会遵守约定,除了同行的人和许唯她只将她们出发的行程告诉关世云和方从文。至于关世云和方从文会不会告诉云锦,就不是她考虑的问题了。
“你不用怪玄明,她没有告诉我。”云锦很晓得关宁的想法,“她是你的帮凶。现在都有人帮你离家出走了,好得很。”
“妈,我没有离家出走……”
“哼,那你这算是什么?私奔?”
关宁看了看含笑的方从文,“我有那么好的爹妈,干嘛要私奔……”
“哼,就是我们太好了。一早你们班主任就打电话到家里来,问你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啊哟,我女儿得了什么严重得了不起的病我这个做娘的不晓得,你同学倒是都知道还替你请假呢。”
关宁干笑几声。“班主任怎么那么烦,才请假就来问东问西。那你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你说你得了什么病,只说医生交待要好好休息,一星期不够的话两星期,看检查结果。”说着,云锦笑了笑,“你们班主任倒是给你找了个理由,一定是学习压力太大造成的。呵呵呵。”
“妈你真是聪明……”
“少来,关宁,这事情你爸也很生气。我们商量过了,一致决定取消你两个月零花钱。我会关照从文和玄明都不许给你钱的。”
“妈……”
“自己在外面多加小心,别给别人添麻烦。等你回来再找你算账。现在把电话给从文。”
前一句还是剑拔弩张,后一句态度倒是和缓起来。
关宁把电话还给方从文,轻轻捏了捏她手,视线便再也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玄明问她云锦怎么说。她也是看着方从文说,母亲不给她零花钱,让玄明和从文也别救济她。
玄明嘿嘿笑,云锦到底是云锦,说是惩罚,无伤大雅,只要云锦不迁怒于她,下次还给她做薄荷糕就好。
末了,杨笑澜和杨乐平回来,见到方从文不显半分惊讶,态度自然得好像预先知道她会出现。
广播通知她们的航班可以登机,玄明知情识趣地和方从文换了座位。
在飞机上坐定,关宁才问了一个问题:“你怎么来了?”
方从文看着她的眼睛,直望到眼底的深情和期盼。她知道自己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她想听她说,她也想告诉她。她凑到关宁的耳边,轻声道:“我也不甘心,我爱你。”
关宁的耳根瞬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