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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不欢而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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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功理气的确能让人神清气爽,但对于郁子珩身上的那些小病小痛有没有用还真不好说,因为那之后接连几日,郁子珩也没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这事情没瞒住,还是被林当听了去,免不了又多说了几句。不过却没像往常一样说起来没完,语气也不重,这平日里骂人一向来劲的老人最近好像没了精神,脊背也似比从前弯了。
郁子珩起初只当他是见自己瞧着不像有什么病的样子,才没说重话,几句之后才看出来,他是没心情也没力气再来操心这些事了。
“林长老,”郁子珩叹了口气,“我知道陈叔的事对您打击不小,但也别太难过了,当心自己的身体。”
林当闭了闭眼,“老陈和我斗了一辈子,哪天忽然听不到他找我的茬了,我这心里还真不舒坦。有时候啊,他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可若他再也醒不过来,再也……”
“整个寻教里,我其实没见过谁是比陈叔更坚强的了,”郁子珩道,“他会醒来的,我们总得给他一点时间。”
“是啊,他忙了好几十年,也该好好歇歇了。”林当半睁不睁的眼扫了下他进来后就站到一边不说话的阙祤,“他只管歇他的,我替他把那个要害他的人找出来,至于怎么处置那就……”他冷冷地笑了两声,没往下说。
这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是让郁子珩觉得无比头疼的事,尹梵那头还好点,纵然心里对阙祤有看法,自己也能一两句话便压下来,这位却着实不好办。毕竟是长辈,教务上自己还能以教主的身份做决定,私事却不好完全不顾虑这位长者的看法。他一生无子,将没有父母照看的自己当作亲生儿子一样对待,自己又怎么忍心伤了他的心?
思及此,郁子珩给了阙祤一个眼色,道:“阙祤,差不多要到晚膳的时间了,你去叫他们加几道林长老喜欢的菜来,让他和我们一起用膳吧。”
阙祤老大不愿意,到底没表现出来,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不用了,我可受不起。”林当站起来,不咸不淡道,“教主休息吧,我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
郁子珩于是又改口道:“那阙祤你代我送送林长老。”
阙祤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极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道:“林长老请。”
林当这次竟没拒绝,对郁子珩轻轻点了下头,出了卧房。
阙祤不紧不慢地走在林当后头,将他送出了门,道:“林长老慢走。”
“再送送。”林当声音沉闷,压在喉间出不来一样。
阙祤:“……”
了解了郁子珩的用心,往后日子还长,阙祤也不想让他为难,便顺从地跟着林当又走了一段。
林当却好像在往没人的地方走,出了听雨阁后,竟直奔最近的一个假山石阵去了。
想起除夕夜里的那段经历,阙祤心烦了起来,站住脚步道:“林长老,晚膳想是已经送来了,教主这几日身子不爽,还是不要吃冷的好,属下这便回去了。”
林当回过身来,眼里杀意昭然若揭。
阙祤怔了一下,继而笑了,“怎么,林长老想在这里杀了我?”
“别以为教主护着你,我便拿你没办法,”林当恶狠狠地道,“你最好没留下什么证据,不然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阙祤无心和他争论,“随意吧。”
“我也可以不杀你,”林当眼里的杀意渐渐隐去,脸上浮起意味不明的微笑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阙祤微微眯起眼睛,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危险,道:“林长老,为老莫要不尊,我是不怕丢脸,却不知这脸你丢不丢得起。”
林当啐了一口,“少跟我这儿装什么正人君子,一个为了保命而爬到男人床上的不知羞耻的贱人,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么?”
阙祤背在身后的手攥起拳来,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没想到你倒真有本事把教主骗得团团转,”林当冷哼,“不过你也别得意得太早了,他也不过是一时新鲜,不可能成为你永久的靠山,等他看清你是什么人之后,只怕你会死得比谁都惨!”
阙祤觉得自己自打不再练从前的功夫后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正好眼前就有个人能帮自己试一试忍耐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他始终没什么反应,林当便觉无趣,又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后,一个人甩袖子走了。
阙祤在外边转了一阵,等心情平复些了,才回去见郁子珩。
郁子珩人在二层,正守着四道可口的佳肴等着阙祤,见他上了楼,招手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压下去的火气有复苏的迹象,阙祤没好气道:“你不是一直说自己身体没事么,又不是下不了床,为什么要我代你去送他?”
郁子珩被噎了下,干咳一声道:“你和林长老,又闹不愉快了?”
阙祤与他隔着好几把椅子坐下,“你就别白费力了,我和他永远也不可能愉快得起来。”
郁子珩只好凑过来,“他年纪大了,你让让他。”
阙祤侧头看郁子珩,那些难听的话不知怎地又在他心里冒了头,他差点就要将那字字伤人的话语都说出来,然而最终却也只是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
“阙祤……”郁子珩知道他必然受了委屈,心中多了几分抱歉。
“吃东西吧,凉了就不好吃了。”阙祤给他盛了碗汤,自己低头吃菜。
郁子珩也有点郁闷,他夹在当中两面难做,感觉自己一下子理解了教中兄弟诉说自己家中婆媳不和时那副为难的模样。他对阙祤是认真的,自然也会希望阙祤能多体谅自己,不然也不会刻意做这样的安排了。
他这些日子不舒服,阙祤也没舍得对他有什么要求,任他耍赖犯懒。这会儿在林当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又想起尹梵那个说话也极不积口德的家伙来,半点胃口也没了。阙祤放下筷子,坐正身体,道:“到底是不是我们练功的方法不对,你想明白了么?”
郁子珩见他无意继续说下去,虽有无奈,还是没有逼迫他,道:“练功的方法没什么问题,那日真气游走也并未出岔子,想来还是我自己没有休息好。”
“那明日便再接着练功吧,也省得我也整日跟你一起无所事事,谁看到我都觉得不顺眼。”
郁子珩搅着那碗汤,状若闲聊地道:“我因为不舒服才不去议事,你又是为了什么?”
阙祤的脸色差不多称得上难看了,用颇为自嘲的口气道:“你在时那议事厅里尚有我一席之地,你不在时里头的哪一个人能容得下我?”
这句话听在郁子珩耳里,既受用又有那么点不是滋味。受用的是从里头听出了自己是他留在这里唯一原因的意思,不是滋味的是他始终没法把这里当成他的家。郁子珩也没心情用膳了,将勺子丢进汤碗里不管了,“你说这话要是让文杰听……”
“文杰还愿意对我和颜悦色是因为他相信我对寻教构不成任何威胁!”阙祤烦躁地站起身走到外头,停在栏杆前,重重捶了一拳在上边,“若有一天谁拿出了所谓的证据说陈叔是我害的,莫说是文杰,只怕你都不会再信我。”
郁子珩跟出来,在他身后道:“现在你又何必理别人怎么说,等找出那个人,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明明那人就在身边,却可以做得滴水不漏,”阙祤道,“如果他此后再无动作,你怎么将他揪出来?”
郁子珩扳过他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就算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此不再有任何动作,却阻止不了陈叔有一日会醒过来。哪怕当日行凶时他遮了面容,我也确信陈叔不会认不出这个和我们朝夕相处了多年的人。”
“可又如果陈叔再也醒不过来了呢?我就要一直忍受这些人的指指点点么?”愤怒和屈辱让阙祤口不择言。
郁子珩握着他肩膀的手顿了顿,而后慢慢放开了他,眼里滑过失望,被他用偏头的动作遮掩了过去。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往楼下走去,低沉着声音道:“菜凉了,你叫人换了吧。我今日回和风轩睡了,你冷静想一想。明早我会去议事,你……去不去随你吧。”
那话出口,阙祤已经后了悔,本想解释自己并不是不在意陈叔,听到郁子珩这么说,心先凉了半截。他靠在栏杆上,没应声,也没去看郁子珩,那一瞬间心里格外地茫然疲惫。
郁子珩下楼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眼阙祤纤薄的背影,道:“这话和我说说便了,别再同别人讲了,不然传到小川耳朵里,只怕他不会再认你这个大哥。”
阙祤放在栏杆上的手猛然一缩,指尖陷入其中,他竟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