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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离经易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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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葭站在约定的地方左等右等,眼看着天色渐黑,小师弟却还迟迟没出现,不由有些担心。
“不如我带人去找找吧?”祁歌站在她身旁,说着就要召人,“听闻广白师弟一直修行花间心法,倒也不是怕他被人欺负或遇了坏人,只是毕竟第一次来纯阳,怕是在雪山上迷了路。”
裴葭正要点点头应好,余光却瞥见一袭墨紫衣衫的小身影朝她飞来:“且等等!”
等那小身影飘然落在跟前,果然是君广白回来了。
“对不起,师姐!”君广白急急落在裴葭面前,还没站稳便先道歉,“我在后山四处看看时迷了路,遇到一位心善的道长留我说话,不小心误了时辰。”
裴葭细细看了自家小师弟的模样,确认他并未受伤,便松了口气笑道:“你没事就好呀,可把师姐吓了一跳。”
君广白自知理亏,只垂着头又道歉:“对不起,师姐。”
“无妨无妨。”裴葭本就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这么说也只是调笑,只要见小师弟并无大碍,她也就放心了。
祁歌在一旁也松了口气,笑着插嘴道:“不知广白师弟是遇到了我们纯阳内哪位师兄弟,竟然如此投缘,聊的都忘了时间。”
君广白:“是在莲花峰遇见的一位白发的道长,他说他叫御风。”
祁歌一愣:“……是他?”
裴葭与君广白都注意到了话前的那个停顿。
“可是有何不妥?”裴葭问道。
祁歌收敛了些笑意,略一皱眉:“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位御风师叔曾是门派内高级弟子,后不知犯了何戒律,虽没有受重大处罚,各位师父师伯也是告诫我们需少接触此人,他一人独居在莲花峰上,平日鲜有人与他往来。”
“原来如此。”
明白他人门派秘辛不易深究过多,裴葭心思玲珑的点点头,便转移了话题,想起自家小师弟一天了还只吃了些糕点垫垫肚子,就唤了君广白随她一同去用餐。
祁歌作为他们在纯阳期间的接待,自然是立即带路。
跟随在两位师兄姐后的君广白,却是想起御风站在人群外缘,远远看着人群,说着自己不受欢迎时的模样来。那白发的俊秀面容一半迎着人群处的光,一半淹没在身后的暗色里,无端叫人生出孤寂感。
他瞒下了自己与对方约好,明日还要继续去寻找对方听故事一事。
虽然不想欺瞒师姐,但他也不想失了自己定下的约。
第二日,当他如约赶到莲花峰,找到昨日御风所坐的那处孤坟前时,白发的道长听到身后响动,回过头来,冲他一笑:“小万花,你来啦?”
那一笑映着皑皑白雪,竟然让君广白觉得有些炫目。
显然,御风为了更好的招待这位乐意听他说话的小客人,做了比昨日齐全的多的准备。他的身侧已经摆上了三个上好软垫叠起来堆成的座位,面前有个托盘,上面摆着几碟糕点,还准备了一件厚实披风,以防君广白年幼,在这冰天雪地里坐久了会冻着。
即使年幼,到底也是已随着师父习武六年,万花武学属内功心法,虽然达不到师父们那般内力流转间暖体驱寒的玄妙境界,但比起常人来依然耐寒不少。
小小少年看着这样盛情的招待,心里微微一动,升起些他还不能理解的情感来。
君广白与裴葭在纯阳一共带了半月有余,期间,每日有闲暇他便跑去莲花峰与御风说话。
御风身体有隐疾。
这是他在某一次听对方说故事时的偶然发现。
之前与他讲故事时男人也常会低低咳嗽几声,他担心对方,御风却只说自己是感了风寒,他的医术只能称一声略通岐黄——还不是自谦的那种,见御风除了偶尔咳嗽外的确面色如常,便放弃追问。
直到有一天御风咳嗽的比平日都要猛烈些,最后竟然咳出污血来。
这是君广白第一次懊悔自己身为万花弟子,在岐黄之术上却只是粗浅涉猎,寻常的小病小痛他或许能帮着把把脉,开个方子,做做基础的外伤包扎,可对于这类更为复杂的病症,却是束手无策。
他急急忙忙跑去寻找裴葭,求着精通离经的师姐来为御风看上一看。
这些日子里他总是往外跑,虽从未对师姐明说是去做什么,但裴葭这样一个玲珑聪慧的女子,多半也猜到了自家小师弟是跑去哪里,两人间保持着默契,只要没有任何逾界或者出格的事情发生,她便是保持着默许。
他人门派之事不宜外人插手,但若只是以小师弟的名义,央着她去给师弟的朋友看个病,这又有何妨?
何况医者父母心。
裴葭在君广白眼巴巴的注视下为御风把了脉,却没有如君广白期待的一般,大显神通的立即治疗御风。
在君广白的印象里,就没见过师姐治不好的病人,可现在裴葭微微皱着秀眉的模样让他心里一沉。
“师姐,御风的病是不是很难医治?”他在一旁低声问道。
裴葭收起自己的针,看着师弟失落的脸,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顿住,最后变成轻轻一叹:“师姐恐怕治不好这位道长。”
“所以……这病是很难医吗?”语气里充满不甘心之意,君广白垂下眼睛。
“是啊,很难治。”回答他的却是御风。
听到自己病连万花精于离经的弟子也无法医治时,他面上倒是一派洒脱,甚至还有心情安慰君广白。
裴葭见君广白低着头半天,想伸手去摸摸小师弟头安慰,君广白却倏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一定会治好的。”
“……嗯?”
“我明日就要与师姐离开纯阳,回谷里去了。”
“这我知道,你今天刚来时就已经说过一遍。”
御风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小小少年,少年上前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无比郑重的道:“此番回去后,我会开始潜心钻研修炼离经医术。”
裴葭方才为御风做过诊断后,提及这病她虽然无法根治,却有方子能够暂缓病情。
“暂缓”不过是拖延时日的另一种说法,但能够暂缓,总比毫无转机要多出一线希望。
“所以,在我回来为你治病前,请不要——”君广白抿了抿唇,将那个不吉利的字咽回喉间。
“……”
御风愣了片刻,表情看起来想笑,又莫名带着一分悲伤:“行啊,小万花。”
他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君广白的脑袋:“我等着你回来治我。”
回到万花谷,君广白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顾苌渊,告诉了师父今后自己想兼顾离经心法一事。
顾苌渊一愣:“可是你本身的课业在同龄人里已算繁重,如今若要精修离经医术,恐怕……”
“我无碍的。”
着墨紫衣衫的少年站在师父跟前,双唇紧抿,神色坚定的像个小大人。
谷中双修离经与花间的弟子不少,但这背后意味着更加辛苦的修炼与付出。
顾苌渊看着自己小徒弟的神色,知道对方心意已决,不会轻易更改,他后来又尝试着劝了两回,君广白的回答别无二致,他遂顺了小徒弟的意思,去为君广白取了离经一脉的秘籍心法来。
将离经秘籍交给君广白的瞬间,倒是又想起了那句话来——离经易道为一人。
君广白抱着秘籍谢过师父,就急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现在觉得时间半点不容浪费。
而他自然也是不知,在离开纯阳前几个时辰,裴葭又去找了御风一回。
“你为何要答应他治疗一事?”
“那你又为何不告诉他我病情的真相?”
“我虽不知你那诡异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其中必有一段复杂故事,师弟尚且年幼,不太懂这些复杂纠葛,我也不愿让他伤心失望。”
“……那么,我的理由也一样。”
静默良久后,是御风又低声开了口:“离经修行非一日之事,等他真的在这之上有所成,大约也就长成了大人。到那时,我自会告诉他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