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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拜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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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君广白才四岁,被两个调皮好动的哥哥偷偷带着溜出门玩,然而两个哥哥自己都还是半大不小,玩心正烈的少年,他又从未有过在没有父母和随从看护下出门的经验,不过是转了几个摊子,看了些杂耍卖艺的功夫,等两个哥哥扭头想招呼他跟上时,才惊觉他已经不见了。
他是被人偷偷掳走的。
为了更低调的偷溜出来,出门前哥哥们特意为小弟换上了朴素的粗布衣裳,三人打扮成平民孩子的模样。
这也是彼时尚且年幼的君广白第一次知道,原来在他所生活的富足安定环境之外,还有着“恶”的存在。
被掳的孩子显然不止他一个,他被带到郊外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和其他同样被掳来的孩子关在一处。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连银两零钱也都由哥哥们拿着,他身上一件显富露贵的物件也无,便被凶徒们当做了普通人家的孩子,准备一并送到下一个接头点,转手给中间人,再分散带去不同的村落卖掉。
那称得上是君广白人生里的第一次重大变故,他在危机面前本能的保持了安静,回忆着爹娘的教导,寻找着万一遇见坏人时最能保护自己的途径。
这支贩卖孩童的人贩子团伙没有离开城郊太远,出城郊后才约莫走了不到五里地,就被赶来营救孩子们的江湖侠士拦截。
君广白的两个哥哥惊觉弟弟不见后大骇,也顾不得“弄丢弟弟”一事会得到多严重的处罚,慌忙跑回家去报信,他们的娘亲听到消息后几乎惊晕过去,父亲则勃然大怒。
盛怒的君父甚至来不及训斥两个闯了大祸的混小子,就立即匆匆离去,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与人脉去寻找小儿子。
富贵人家丢失儿子不是小事,何况还是城内数户人家一同丢了孩子。
那时的君广白在明白这世上还有恶后,接着便知道除了恶,这世上还有与之抗衡的“侠”和“善”。
这群人贩子虽然规模颇大,但其内并无出众高手,那几名路见不平的江湖侠士均出自名门正派,修行正统武学,身手远在人贩子之上。
获救时,君广白正与其他孩子一同挤在一辆窄小的马车里,马车四周的帷幕被严严实实放下,隔着那层遮挡,他们只听得外面刀剑相碰,叱喝怒骂,以及刀刃砍进□□时伴着血液溅出的声响。
其他几个被掳的孩子紧紧靠在一起,惧怕的发抖,唯有君广白大着胆子掀起车帘一角,悄悄朝外看。
也就是那一眼,君广白正好看见一个身着墨色长衫的男人挡在车前。
对方长身玉立,一袭黑发散在身后,如玉的修长指尖夹着一支色泽通透的大笔,仿佛只是挥了挥宽大的袖袍,只听数道细小物件穿破空气的声音,围绕在马车一侧的一圈歹人尽数倒下。
“合上。”墨紫长杉的青年发觉了身后响动,微微侧首,回眸看了君广白一眼。
君广白被对方看得一愣,下意识顺从地松手。
等到外面的金戈声响终于平息,马车帘子再一次被从外掀开,几双有力温暖的臂膀伸了进来,将饱受了一番惊吓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抱出来。
这一众江湖侠客中还有个大夫,是一个与方才那墨杉青年着同色衣衫的温柔女子,这位面容清丽的女子逐一为孩子们悉心检查身体,确认孩子们都无大碍后才招呼同伴,准备将他们护送回家。
他们的父母早已等待在城门口。
回城的路上,君广白一直牢牢抓着那个对他说了声“合上”的青年的袖子,他是被对方从车内抱出来的,在进入对方的臂弯时,便顺势拉住了对方的衣袖。
“孩儿乖,松手啊。”心惊胆战了一天的父亲从对方手里接过君广白时,他犹拉着手中的布料不放,仿佛自己成了袖部挂件,父亲只好亲自哄着他放手,并朝青年道歉,“对不住了,顾先生。”
被称为顾先生的青年微微摇头,低头看他:“凶徒都已被赶跑,已经没事了。”
说着,青年唇角绽开一个柔和的弧度,他本就生的清俊,笑起来更显温润如玉,和刚才那表情淡然取人性命的模样仿若两人,又无比融合。
君广白还不懂许多道理,却被对方这样的气度与展现的力量吸引。
“我……”那时才四岁的他攥紧了手中的布料,“我长大后能成为你这样的人吗?”
“嗯?”
这出人意料的发言让在场的几位大人都怔了一怔。
青年最先反应过来,唇角笑容越发柔和:“‘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让君广白为难了一会,他年纪尚小,词汇量实在有限,形容不出他的青年的从何而来,只能似是而非的答:“是可以仗义出手,保护他人,为民除害的人。”
这稚气十足的答案让青年笑着蹲下/身来,君广白也不懂对方在做什么,只觉得对方在自己身上各处看了看,又伸手轻轻在几个部分拿捏了一番——其实对方是在细细瞧他的骨骼与面貌。
顾先生就这么动作了一阵,随后像有了主意,朝父亲行了一礼,笑道:“君家小少爷的确资质上乘,也颇合在下眼缘,就是不知您意下……?”
父亲连忙回礼:“先生哪里的话,犬子年幼,若能得先生这样的高人指导,则是我君家的福气。”
两人复又一来二去说了几句,然后拜师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君广白后来才知道,青年师从万花谷,与为他们检查身体疗伤的女子同为万花谷内高级弟子。
青年名为顾苌渊,那个温柔的女子名为裴葭。
回家后君广白一连休整了三天,两名万花大弟子自然也是受邀住进他家,
君广白从长辈们的交谈中得知,两名万花弟子此番正好是在出谷办事完毕,准备回谷的途中,机缘巧合下听闻这儿有孩童失踪事件,便出手相助。虽然他拜了青年为师,但这‘拜师’仅限于他获得了一个江湖师父,若想系统的修习万花武学,还需去到万花谷,正式拜入万花门下。
短暂的休整后,君广白就将拜别兄长父母,随新鲜出炉的师父前往万花学艺。
在家修整的这数天里,本就溺爱广百的父母似乎一下子对他更溺爱起来,几乎有求必应,还怎么抱也抱不够,两个哥哥则肿着被家法罚过的屁股,晚上总跑来和他挤一个被窝。
然而无论亲人分离间如何不舍,时间还是一样的过得快。
休整的日期转瞬过去,次日一早,君广白就背着娘亲为他整理好的小小行装,拜别父母家人,坐上了师父的骏马,离开了家。
“小广白,你真的确定好从此就随了顾师兄,主修我万花的花间游心法?”前往万花谷途中,裴葭担忧着君广白初次离家,会被离愁所感,便想方设法的逗着他说话,让注意力能够多分散些。
“恩!”
小小孩童一脸坚定,充满了对于师父那天潇洒身法的向往。他已从师父和裴姐姐的介绍中得知了万花武学分为两种心法:一为花间游,习之可通晓人体之经络穴位及要害之处。一可封经截脉,克敌制胜,二可助人疏通筋脉,祛病除邪,这便是顾苌渊所主要修行的心法;另一则名为离经易道,习之可精通岐黄之术,可驱疾病,健体魄,亦可解除百毒,悬壶济世,裴葭便是万花谷内主修离经的弟子。
见君广白回答的如此坚定,裴葭轻笑两声便转了话题,讲起那万花的晴昼海,落星湖,生死树,仙迹岩等种种风景,以及几名圣人师父的相关八卦来。
顾苌渊轻轻摸了摸身前孩童头顶的绒发,无端的想起了一句话。
彼时的君广白还不知,那一句话叫做“离经易道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