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四十八章 ...
-
中苗边境——
苦苦支撑生命的冥医，终于等到了俏如来。
一年了，整整一年……当他听见俏如来的声音的时候，甚至不可置信。
“是俏如来！是俏如来啊！哈哈哈哈，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笑着，却听的人心酸。
虽然俏如来不愿让他出来见自己，但是冥医并不在乎，他的生命，早在默苍离死去的那一刻，也跟着死了，剩下，不过是天理报应，不过是一个诺言。
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他不由的擦了擦眼睛，忍不住感慨：“真的是你，我等了你，真的是太久、太久了……”
虽然无和他说过，冥医如今的状况不怎么好，但是在看到冥医的样子，俏如来仍然忍不住叹息。
谁能想到曾经意气风发的冥医前辈，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呢？
时隔一年的见面，少不了寒暄。但却又不是普通的寒暄，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安安稳稳坐下来叙旧。
“看来这段时间，你经历了不少苦难。”冥医打量着俏如来，看着他面上的那个魔瘟，多少有些感慨：“这么久没见面，你变得更稳重，更坚强了。”
说着，他就忍不住想起了默苍离：“如果、如果苍离见到现在的你，一定会很欣慰。”
“但如果不是你的出现，也许苍离还在这个世上，折磨自……己。”
可以说，俏如来本身的出现，对于冥医，既是欢喜，又是怨怼。
如果不是俏如来，苍离一定活的好好地，哪怕是折磨自己，但是另一方面，他又难过于苍离活的那么痛苦，有俏如来能帮他解脱。
俏如来沉默，这时候，他只需要沉默。
冥医感叹着，身体的不舒服再一次席卷而来，他下意识的端起了葫芦。而他此刻的样子，也引起了俏如来的注意：“前辈你消瘦不少。”
“老毛病了，药石罔效。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死。因为我必须要等到你的出现，再见你一面。所以……一直撑到现在。”
说着，疼痛让他又喝了几口，然而那种急迫，仿佛瘾君子一般的样子，联系冥医的样子，聪慧的墨家钜子终于反应过来：“难道那是……”
“是啊。”冥医没有否认：“我终究还是将这个东西，用在我的身上。”说着自嘲：“哈哈哈，这也是一种的报应吧。”
亡命水……俏如来此刻终于明白无口中的‘他情况不好’是真正怎样的不好。难怪无刚一见他，就劝他来看冥医前辈，她恐怕早就知道冥医前辈此刻的状况了。
亡命水……与死无异！那是真正的饮鸩止渴，无可救药。
“前辈，你受苦了。”
俏如来情真意切的一句话，让冥医心理终于得到一丝安慰，这些时日，总算没有白等：“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跟你好好算这笔账，本金连同利息一起算，但……回不去了。”
那时的冥医，多计较啊……几两银子的药钱，一分都不能少，可现在……
“啊！”
回不去，回不去了。
“你叹这声，最好别被你师尊听到。”冥医忍不住看着俏如来，试图缓和气氛。然而俏如来实在笑不出：“前辈想说笑，但俏如来如何笑得出。”
然而冥医却不觉得，他是真的开心：“浑浑噩噩久了，终于体会到一回快乐，我真想将这种喜悦，分享给苍离，分享给苍离啊！”
“不过也很快了……很快很快了……”
“冥医前辈！”
“啊，不说我了，这段时日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中原众人都找不到你啊？”
即便知道冥医是在转移话题，但是俏如来也只能跟着转移：“我去魔世了。”
说着，他开始简单讲解这一年来的一切。
冥医一边听，一边点头，随后询问：“所以，你找到达摩金光塔了吗？”
俏如来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周围。
他从达摩金光塔出来，无却已经不在身边，俏如来多少猜到了大概是小空那边出了状况，他有些松口气，毕竟无一直跟着他，他实在很担忧无的身体状况，但是妹妹一贯平淡又看不出来所以然，让他担忧也无法。此刻远离自己，应该会好些。
但是同样的，因为无没有在跟在身边，所以师叔们的探子又跟了上来。
冥医看他的动作，瞬间了悟。他毕竟比俏如来，更认识那群墨家之人。
“我知道了。你不愧是苍离教出来的徒弟。看到你，又让我燃起了希望。”说着，将手中一封信递给俏如来。
“这是……”
俏如来疑惑的接过，询问着冥医。
“当初苍离，打算在魔世大战结束之后交给你的讯息。内中所写，乃是对付那群人的方法。”
结果谁知道，魔世大战结束，俏如来却消失无踪，而这场战役，中原甚至没赢。结果这封信，拖了又拖，拖了再拖。
时至今日。
师尊留给自己的？
他打开信，想要查看内容。
然而洁白的信纸上，空无一字。
可是这一封信，却让俏如来彻底颤抖起来。
直至此刻，他终于确定是师尊留给他的信。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百武会的营地，那本由师尊送过来的书。
“知道了吗？”
看到俏如来看着信。冥医特意问他。
“就为了这封信，前辈……”再也控制不住，俏如来的眼泪终于落下：“忍受了这一年的痛苦。”
亡命水是何危险的东西，俏如来再清楚不过，正因为如此，当看到冥医即便如此，也要将这一封信交托到他手上，俏如来还是落了泪。
“啊？怎么，嫌内容太少，不够详细哦！”
看到俏如来的泪，冥医心中熨帖，忍不住再次开起玩笑。其实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他并不知道。但是管他呢！让他那群人随便猜测去吧，反正他们都猜测了一辈子，再接着猜也没什么不好。
“这信中内容之重，纵然聚九州之铁，仍不能铸其一字。”
然而俏如来却并不觉得这是能开起的玩笑，他甚至怨恨自己自己为何没有早听菁菁的话先来寻找冥医，或者，自己若能再快一些想明白达摩金光塔的谜底，能在早来一些，冥医前辈就能少受些苦。
“啊，好啦好啦！”冥医最见不得俏如来这般模样，多少有些不自主在：“苍离的交办，你明白就好啦。”
“多谢冥医前辈与师尊的苦心。”
“嗯。”
重要的大事交托了，冥医也终于放心了，这样即使见到那个默苍离，他也不用愧疚了。
说着默苍离，冥医又看着俏如来，他此刻一身轻松，反而想起了那个让自己头疼的病患：“俏如来啊！可能是我多心，但是你最好注意一下史菁菁哦。”
“菁菁，她怎么了？”忽然牵扯到菁菁，俏如来也诧异了一下。
“我觉得……”他开口：“她有很强烈的自毁倾向。”
“嗯？”这个着实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前辈怎么会这样想？”
“你不知道。”他摆摆手：“我几次救她，都是濒临死亡的麻烦症状，这就很有问题，以她的本事，不该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说着，身体疼痛，让他又着急灌了几口，这才缓过来和俏如来继续说：“两年前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满身是伤，精神上面也有一定的问题，心结严重，但是面上平静的却和当初从羽国回来的苍离很像。后来苍离便说了想要死。现在嘛……哈哈”他笑了两声。
“前辈。”
“啊，没事。”冥医摆了摆手：“这两年我没再见过她。但是她那个人，性格和苍离很像，她和苍离一样太能忍，无论什么想法都不外露，这样的人如果一旦再也忍受不了……你最好注意一下。”
当年苍离死了，冥医一直一个人苦熬。一直以来浑浑噩噩，直到此刻，他难得清醒，许多事情，也都是忽然想明白。
无的性格和苍离太像，冥医对她一直都有点爱屋及乌的关注，而苍离死了，也让他想起这个每次都来考验自己医术的病患。
他不是苍离，没有那个本事当时就看得分明，但是兜兜转转这么久，却也能看得出来一丝不对。
“嗯。我知道了。”
冥医的话，俏如来记在心里。
他收起信件，带上兜帽转身离开。
这一别，或许以后，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哈，修儒，收拾东西，我们回中原了。”
“许久未曾回去，有些想念了。”
安抚了三哥，无开始赶回鬼祭贪魔殿。却没想到刚进殿中，就被眼前情境震慑了一下。
这让她难得非常不可思议的开口：“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除了曼邪音全员重伤，这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战斗，可她只是和三哥聊个天而已啊！
然而还未等众人回答，她随即看见昏倒在荡神灭怀里的小空。
“二哥。”
心神一紧，瞬移过去将荡神灭怀里的小空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探了探鼻息，又把了把脉，这才松口气。只是重伤，还好还好。
她扶正搭背，一口内息传了过去。
三尊看着无的动作，并未拦阻，他们都知道无绝对不会伤害小空，倒也都很放心看的无的动作。
“大夫呢？”
“已经让天兵君去找了。”回答的是炽阎天。
“这时候才找？”无蹙着眉，满脸嫌弃：“你们当大夫是路边野草吗？”
“难道不是吗？”荡神灭反问。
无：“……”
好像也没错。
她反思了一下，二哥受伤，让她有些不冷静了。
这不是好现象，但……罢了。
将人交还到炽阎天怀里，她开口：“我去找大夫。”
炽阎天他们不清楚，但是无知道，中原如今可没什么好大夫。
万济医会那些普通大夫也就治个小毛病，大了还得是那些有用的名医。
偏偏如今温皇在躺轮椅，千雪孤鸣下落不明，冥医……又还是重伤对魔世身怀仇恨。
炽阎天他们想找大夫，没有那么容易。
二哥伤得太重，那手法像是黑白郎君。这对无来说也不算意外，只是本以会在最后一战……
果然智者是很麻烦的生物，是她错了，竟然以为那群智者会等到最后一战才让黑白郎君出手。
见到无，冥医本来还在诧异，刚要叙旧。就被她口中的请求气得横眉怒目。
“不救！”冥医瞬间否决。
“冥医……”无眨了眨眼睛，声音难得带着软弱祈求：“我求你。”
“我说了不救就是不救！”冥医气的气喘吁吁：“他若是死了，那正好，正和我愿！”
让他救小空？想啥呢！！他巴不得小空直接挂掉！
“冥医……”她低头，却仍然不肯放弃劝说：“他是我哥……我不能看着他死。”
“他不死，死的就是千千万万的人。”冥医忍不住悲愤：“你知道他害死了多少人吗？这种人，我巴不得他死，救他？哈哈哈！不可能！”
说着又补充一句：“你卖想威胁我。”冥医喘着气，喝了几口：“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没有什么可以威胁我。”
他可太了解无了，就那种说话习惯，他都知道这人之后会说什么。
话语说到这个份上，基本是等于破裂。
气氛一瞬间凝结，无当然知道冥医不会愿意救人，不论天下人，就苍离先生为魔世入侵而死，冥医就不可能会愿意救小空，可她仍然不愿意放弃。
她拦着，冥医也过不去，于是直接僵持。
修儒看着面前生气的师傅和那边那个安静的姐姐，忍不住站在师傅面前轰人：“你没听师傅说吗？不救，不救啦！你赶紧走啦！”
无握紧了手，闭了闭眼，再次看向冥医，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留给她犹豫的时间也是不多。
“大哥回来了。”她蓦的开口：“目前二哥并不知道。但是你不帮二哥治伤，我现在就告诉二哥大哥回来的事情。”
“你！”冥医完全没想到无竟然做这种事，气的瞠目结舌：“你怎么，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他有些不可思议。
“大哥目前仍然不希望二哥知道他的下落，而他如今已经找到达摩金光塔，你猜，如果现在，如果让二哥知道大哥的下落，以及达摩金光塔的事情……魔世会如何行动？”
她缓慢的开口，声音低沉。
“你、你！”
冥医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这句，瞬间气的发抖。
“大哥和三哥必不会死，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无知道自己越是说，冥医会越发生气，但是一旦开口，她便已经没有退路。
“现在大哥回来了，中原反攻有望，冥医，你是要在此时，让中原再死更多人，还是选择救助二哥。保持中原的希望？”
“你！你！”冥医念了两次，竟然想不出什么话来说：“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救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忘了是谁救了你的命吗！”
他气得跳起来，上去就要揍人。但是看着无那张‘我知道我错，但我仍然要做’的脸，最终颤抖的手没有打下去。
他和无也算老相识，知晓这人个性，她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这时候冥医无比怀念苍离，如果是苍离，一定有办法解决此刻困境。可他不是苍离，面对此时此景，他无能为力。
俏如来的行踪决不能给小空知道，想也知道，一旦让小空知道，恐怕会对如今情势造成巨大影响。
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行！算你狠！”
冥医咬牙切齿。
“啊哈哈……”冥医放声大笑：“你希望我救他是吧？啊哈，好啊！我救，我救他！”
他恨恨的走过去，路过无的时候，他瞥了一眼面前的姑娘，神情冷漠的仿佛从不认识这个人：“我会救他，但是从此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好。”
“哈。”冥医笑了一下，冷漠的开口：“带路吧。”
无握紧了手腕，指甲戳破手心，一滴滴的血落了下来，但是在场没人在乎。
她当然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她别无选择。
温皇和千雪孤鸣都不在，只有冥医一个人能够找到，不然，她怎么会愿意为难冥医？
戮世摩罗伤得很重，见冥医的时候，更是一直在咳，人虚弱的站不住。但最起码人醒了。
当然他醒了，那张嘴就闲不住了。
“咳、果然、咳咳、还是小妹你最贴心，指望荡神灭，大夫都杀光了，治我还是害我？”
说着看着冥医：“这位大夫啊，不知姓甚名谁？”
无扶着他，三尊在旁边十分不友善的看着满脸写着‘我想要他死’的冥医。
“冥医，目前中原内，能找到的最好的大夫。”
“你确定吗小妹，我觉得他虚弱的比我还严重诶。”
“那还是多谢帝君的‘赏赐’呢！”冥医冷笑：“要不是您，我也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哦~原来你也是第一批人里面的吗？”戮世摩罗了然：“唉~早知道……”
“啪！”
戮世摩罗的头被打歪，要说下去的话直接被打断。
干脆利落的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震了一震。
“你竟然……”
“史菁菁你！”
曼邪音和荡神灭瞬间就要发火，炽阎天赶忙拉住两人。
现在可不是发火的时候。再说人家兄妹相处，帝尊都没说话，他们旁观就好。
“闭嘴，知道自己在中原什么声望就老实点。你要是把他气的把你治死了，我绝对没有第二个大夫给你找。”
无淡淡的开口。
小空沉默了一下，半晌闷闷的开口：“我知道了，我老实点。”
“冥医，麻烦了。”
经过眼前的闹剧，冥医终于给小空诊脉，然而很快下个问题就有了。
“拜托帝尊收一下你的魔之甲。”
隔着魔之甲，他是诊个毛线！
“收一下。”
无拍了一下小空。
“没办法，他一脸不怀好意，我收不起来。”
这次小空倒是老老实实说明了缘由。大夫那一脸我就是想弄死你的表情，他根本就没办法收起来。
这点无也很明白，冥医半点不掩饰他的不善意，作为被治疗的小空，心中警惕放不下魔之甲，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如果不治疗，她很担心以赤羽的本事，真的有办法可以弄死二哥。
更何况大哥如今也回来了。
她顿了顿，把小空绿油油的脑袋埋在了自己的怀里。
“我在，不会有事。”
平稳的心跳让小空莫名想起了过去。
曾经，无也是这样说着，背着他在魔世前进。
他顿了顿，终于闭上眼，卸下了魔之甲。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你二哥都已经治好了！”
看着身后一直沉默跟随的人，冥医就不打一处来。
“你救了二哥，我欠你。”
“你欠我人情，那好，那你能杀了小空还我人情吗？”
冥医言语犀利。
“家人以外，都可以。”这是她的底线。
“那我要来何用？”冥医哼哼的笑，他现在没别的想法，就想小空死：“我都快死了。”
“我是杀手。”
无沉默了一下回答。
“天下间最好的杀手，可以让任何人死的都毫无痛苦。”
这句就差明说的暗示，冥医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他良久不语。
“倒也不必了，把我和苍离葬在一起，就好了。如果我那时还有尸体的话。”
他想了想，自嘲的笑了。
这话说的修儒也瞬间明白了过来，瞬间整个人不开心了。
冥医什么身体状况他太清楚了，正因为如此，他听不得一切有关死的消息。
“你说什么！师尊才不会死，他会活的长长久久！”
修儒生气了，拉着冥医看着无的神色满是不善。
无没有再说话，而是目送着冥医远去。
远远地，看不到人了，她缓缓的鞠了一躬。
愿您一路走好。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四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