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良度

10、照片

　　就这样，我很快找到了一份在咖啡厅打工的兼职，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少妇，老公忙生意，她闲赋在家也是无聊，就开了这么一家咖啡厅。这种赶兼职的生活慢慢做着做着我还上了瘾，我从未想过原来花着用自己双手挣来的钱那么让人有满足感。
　　而我的学霸男友袁默很快也作为交换学生出国读到毕业，交换生的奖学金正好够支付他的学费，可生活费和住宿费就成了大问题，就袁默家里那种情况，是没什么指望的，于是我在咖啡厅的工作之外，又借着自己一副好皮囊，找了一份平面模特的工作，为一本花季少女扮靓杂志当模特。
　　平面模特的薪酬较之咖啡店来说丰厚太多，昏天黑地的拍了几个月照片后，终于在袁默出国前凑足五万块钱先供他撑一下子。
　　袁默走的那天天空下着雨，他在机场深情的拥抱了我，揣着厚厚的我送来的五万现金，红着眼眶对我说：“乔木，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看着袁默进了安检口后，我转过身准备去机场大巴点坐大巴回南市，不料一转身，正好看到裴以安站在我身后望着我。
　　裴以安是来南市参加南大优秀校友演讲会的，于是顺路载我回南大。南市机场离南大颇有些距离，一个在最东边的郊区，一个在最西边的郊区，横跨整个南市，于是这是漫长的一路。
　　车开了很久，我们都没有说话，我的手握拳，手心里全是汗，是的，我紧张。裴以安时不时的接电话，他的声音就回响在我耳边，低沉，柔和，又撩动着我的心，是的，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性感的嗓音。我觉得有点口干，吞了吞唾液。
　　“小祝，给小小姐拿一瓶水”裴以安依旧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没有看我。小祝腾出一只手从副驾的储物层里取出一瓶水递给我，是我爱喝的牌子的无气泡苏打水。我很惊讶裴以安的车上怎么备着这个，我记得他最讨厌喝苏打水。但是懦弱如我，我依旧不敢想这会不会是为我准备的，也不敢去问什么。
　　“照片很漂亮”裴以安忽然放下手中的文件，扭过头看着我说：“其实，你需要钱的话，大可不必这么辛苦。”
　　我没太明白裴以安是什么意思，见到我懵懵的样子，裴以安笑了笑，从驾驶座后面的夹层里取出一本杂志放在我手上。
　　这正是我当模特的那本杂志！我整个人有种窘迫的感觉，我其实很不会拍照，每次拍照摄影师都很崩溃的教我各种pose怎么摆，可到我这里就怎么摆都僵硬，最后造型师只得无奈的让我拍一下侧身啊，躺着啊，或者斜靠着这种没什么动作的pose又或是干脆让我去拍美妆，因为美妆只用露出一张脸就好。
　　我看着杂志封面上我的照片，这正是我最丑的一张，照片里的我拿着一束气球，五颜六色的气球是为了突出童真和可爱，很无奈我实在不会做可爱的动作，最后拍出来就只是直直的站在那里牵着一束气球，像个木头人。无奈那期是关爱留守儿童特刊，临时决定出的，别的模特都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前来拍摄，所以杂志社只能硬着头皮在拍了几百张之后，选了这张。
　　我的脸一阵阵发烫，我觉得自己在裴以安面前又出丑了，我紧紧咬着嘴唇，低着头一言不发。就这样一路上我们再也没有说话。回到学校后，我果断辞去了平面模特的工作。
　　袁默在大四第二学期的时候回国写毕业论文，之后告诉我他被学校保研了，作为与南大联合教学的英国n大，袁默由于交换学生期间表现突出，直接获得了在n大读研的机会。我一面为他高兴，一面又开始惆怅起袁默的生活费问题。于是放弃了待业考证的计划，开始拼命的找工作。
　　竞争太激烈了，有待遇好点的公司，老板却色迷迷的盯着我，老板不色迷迷的好公司，人家又看不上我一片空白的履历。辗转n家后，距袁默离国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我得抓紧。于是，在我接到这家以生产情趣用品为主业的小公司的电话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公司给我的岗位是行政助理，令我庆幸的是，虽然老板是卖情趣内衣的，但是他本人非但一点也不色，反而是个禁欲系的，他学国画出身，美院毕业后找工作四处碰壁后，一咬牙一跺脚，就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做情趣内衣。老板姓章，因着长得太过着急，从中学时候就有了个外号叫“大老章”。这个外号精准又贴切，于是被广为流传至今。
　　大老章起初是自己设计，自己加工，后来因为款式新颖火辣，做工优良，竟在市面上杀出一条血路来，成了情趣内衣界口碑精良的代表品牌。公司成立近已逾十八载，直到今天我们都时不时惊叹于搞艺术的就是开放，想来十八年前，年轻人谈个恋爱牵个小手接个吻都有大妈冲过来边骂小流氓边打的。而大老章那时候就已预见了十几年后的潮流了。
　　公司除了跟人介绍的时候听起来不大好听外，各方面待遇是真的不错，大老章规规矩矩的给我们交五险一金，13薪以及财年年终奖。这样一年下来，我这个小小的行政助理也能有个七八万的工资。而我吃喝拉撒都用马陆的，这些工资，正好攒够了一次打给袁默。
　　公司里同事关系都不错，大抵是敢做这份工作的都有点不遮遮掩掩不矫情的架势吧，所以直来直去倒也简单。没得什么勾心斗角的，因为每个部门只有一个负责人，而每个负责人都跟师太差不多，犹如泰山压顶，我自岿然不动。
　　师太的离职让公司内掀起不大不小的一股旋风，人资财务等几个部门的师太或道长们都在高呼求与一人终老。
　　师太把她的位置给了我，于是我成了新的组长。行政部内没有什么异议，大抵是因为作为最精明的艺术家大老章设立的公司人事制度吧，就是薪资只与年资和绩效挂钩，不与职务挂钩，所以说白了，我当了这个组长之后，薪资还是以前的薪资，无非白白多干点事情，多担点风险罢了。我不同于刘顾雅，她在公司十年有余，年资和绩效均让人啧啧称赞，故而她可以领到我好几倍的工资。
　　刘顾雅离开后，我开始陆续的整理她空出来的办公室。下班时葛菲菲她们几个过来叫我一起走，我说我还没整理完，得晚一些。
　　办公区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坐在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刘顾雅临走前留给我的白色信封。
　　里面是一叠照片，全是乔南海，有坐在车里的，有站在路边的，等等等，而每一张照片里他望向的位置，都是我的身影。
　　我的双眼一下子就湿润了，乔南海已经年迈，他三十四岁有的乔景，四十五岁有的我，而今年，他已经七十岁了。岁月无情的染白了他的头发，压弯了他的脊背，何时开始他出门也需要拄着手杖了？我突然意识到，我真的好久没有回乔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