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缥缈记》青衫何事

5、第五章 乾坤之祸

　　“龟老，给我讲一讲四千年前的故事吧！”

　　龟老有一千三百多岁，龟族是有名的长生种族，传承更迭缓慢，人类几十百年的寿命太短，修者不问世事，长生者终究只是少数，或许，他们比人类知道要更加详细。

　　龟族是很温和的异族，不似豺狼虎豹嗜血，要吃人族血肉灵气，也不似修行的妖精异族要吸取人类精气修行，人族并不敌视所有的异族。

　　四千年前的事，青寰更相信是男人们的阴谋。人乃万物之灵，异族即便是被教化过，但远远没有如今的听话温驯，而人类男性，阴谋诡计玩弄起来得心应手，女人没有学会防备身后并肩作战的人，在四千年以前，女性对于相信的人，往往不遗余力的相信，付出比生命更重的信任。所以女人主导的时代，很少有战争，整个世界社会都处于稳定平和的发展，数万年的积累，达到令人完全不能想象的鼎盛繁荣。

　　“四千年前啊……”龟老开始回忆，他说：“四千年前，有一场持续三百年的战争，叫乾坤之祸，听祖辈们讲，当时日月无光，星辰紊乱，许多神灵仙人，都在乾坤之祸中陨落，历史的真相，各族随着时间流逝知道的越来越少。”

　　“乾坤之祸——”

　　青寰细细咀嚼，阴阳合抱，相生相克，生生不息，四千年前的大战称为乾坤之祸，不是没有道理。她这样认为，是以阿素断断续续的记忆为前提。

　　只是，青寰不知道这四个字隐含的悲伤绝望，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能领会。三百年，对四千年以前的人来说，就是三代人的时间。阿素经历的，乾坤之祸进入白热化，在这个时候，女人还是没有意识到他们应该防备身边的人，祖辈传下来历史没有教过女人，亲近的伴侣会有背叛的时候。

　　她虽是阿素转世，其中又有好几个轮回，记忆得到不多，没有纠缠与凌虚道君之间的恩怨，那些基本常识观念不是很多，足以给她造成很大冲突，想要彻底恢复那一世记忆，下意识的又知道强行开取宿慧，如果无法融合不同性子的记忆，走上歪路是迟早的事，青寰此刻隐隐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儿，具体又说不出所以然。

　　希望通过未来的人的故事了解。阿素绝望呐喊纵身剑炉的时候，乾坤之祸接近尾声，到底没有结束，阿素是巫，并非是有通天彻地之能寻求长生的求道者，对乾坤之祸主观上不能客观公正。

　　“小娘子，乾坤之祸涉及各族，人族讳莫如深，我们水族很少接触人族，我知道这些都是祖辈流传下来，乾坤之祸发生什么，我们祖辈都不知道，小娘子何不问真君？”

　　青寰默然不语，龟老只以为是她兴之所至才问，并不放在心上。

　　“娘子，娘子，湖底有好大一座宫殿。”晨光从水中冒出个脑袋，圆鼓鼓的脑袋就像水煮汤圆。

　　青寰微蹙眉头：“你不要乱闯，要是点苍湖有神灵，你就是冒犯了。”

　　晨光吐舌：“娘子，下面没有神灵，也没有龙君水族，都荒废好久了。”

　　龟老道：“即使荒废不表示没有水族，你以前还不是在一座荒废水宫遇到我的？你别去冒犯，许多神灵不愿和你们这孩子计较由着你们，别去打扰对方安宁。”

　　青寰问道：“依龟老看，此处湖域是神灵还是水族？”

　　毕竟年纪小，见识有限。四年游历四方，也去了海外各国，海外比不得中土繁华，各异族比不得中土安宁，山川水泽诞生神灵少之又少，多是各大上门派遣门下妖族镇守。

　　絮城原是古朝古都，富贵繁华之地，多有异族仰慕繁华富贵藏身其中，山川湖泊，也更容易诞生神灵，看这点苍湖山水气势，青寰更相信是神灵，或者就是龙君。

　　龟老本就是水族生灵，又活了一千多年，还曾在一家大儒家中待过，也算饱读诗书，见识更胜普通妖族。

　　龟老奇怪道：“应该是位龙君，娘子不知？”

　　栖梧上门距离中土很近，中土各国大多托付栖梧上门庇佑，栖梧上门对中土是很了解清楚。龟老身为妖族，知道各妖族镇守山川水泽要到上门报备，感触较深，哪里知道上门并非人间国度，并非都要事无巨细，大体知道哪里有神灵妖族，只要不为祸人间就可以了。

　　俗事花费心思，容易移去性情，或是走了外道，许多寻求长生的人，大多都有童子打理俗事。当然，在山府修炼几年十来年，只求个一两百岁长寿得个人间富贵的人又是一回事。

　　世间散仙不少，并不都是上门道统出身，偶得道书修炼成仙不在少数，上门和散仙的区别，不过是法术精深，门徒广泛，资源深厚罢了，修道哪里来的什么高低？这些人是名山大川高人真士，探索天地往来不绝。山川水泽诞生的神灵，往往具有人族秉性，往往就是一山一水之主。妖族镇守的山川水泽，大多是为门派发展和稳定人间为计，除了人间，谁见过有镇守山川水泽的神灵？几乎都是山大王，守的是自己的地盘。而时间沉淀的修真世家，在修真界或许不怎么样，但在人间，往往都是富贵家门权势滔天之族，这些大半是修行不成的散仙发展而来，繁衍生息成了气候，不过大多盘桓在人间。

　　庞大的修行界由此组成，龟老不知道上门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不知道上门和人间国度有着根本上的区别，更不是话本中的天庭结构。

　　晨光被青寰和龟老两人教训，嘟着嘴爬到船上，耸拉着脑袋闷闷不乐。青寰由着她，性子实在跳脱，要是惹到不该惹的人物，后悔都晚了，当初见她就是差点被人炖了。

　　一艘花船从小舟身边游过，船上红男绿女，衣香鬓影，彩绣长苏，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身着齐胸，袒胸露乳的女人奋力的迎合男人，也有贵女举止端庄，言行矜持，少男少女不知人间疾苦，青寰感到悲哀与绝望，献媚而不自知。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变化，这是源于阿素的泣血绝望，知道转世面临的才是最大的痛苦，她当时的性情是绝对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改变，也许不用说，预测到将要面临的命运，清醒的知道失败的结局，却无力回天，宁死不屈，这才是阿素最大的痛苦。

　　青寰深深的敬佩这个女人，有责任，为国为民为天下无私奉献的人，总是值得人尊敬和敬仰的。

　　曾几何时，属于女人的美好品质，竟然成了女人的束缚。

　　花船的速度行的很慢，青寰示意龟老加快速度，眼不见为净。这时，楼船伸出一个脑袋，十五六岁的娘子笑吟吟道：“喂，那位小娘子，到我们船上来玩，我们船上有许多郎君娘子，可热闹了。”

　　那个娘子的声音引起同伴注意，连着有好几个人挑开珠帘，见青寰神清骨秀，长相颇为清俊，纷纷出声邀请。

　　“小娘子，若不放心，可以带你家人上来。”蓝衣郎君极为热情，语气听在青寰耳中，难免有些倨傲，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令青寰反感。

　　“不用，就是出来散心，下次遇到再说吧！”伸手不打笑脸人，青寰礼貌拒绝，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失去光风霁月的坦然。

　　小舟飘然而去，船浆荡起波澜，波纹扩散，越来越远，小舟轮廓渐渐变成粗线条小黑点。这些少男少女们，心中有一股奇异的感动在蔓延，似乎想要追求着什么，却不知道是什么，又是什么阻止他们？

　　或许，是与生俱来的某种渴望，想要踏出家门的孩子，对外面世界好奇的同时，又不敢反抗家中绝对的权威，始终不敢踏出第一步。

　　当年老的时候回想起某一天，会很遗憾吧！

　　“小娘子，怎么不去玩耍？”晨光郁闷一会儿，又是充满精神劲儿，她看见船上好漂亮，可想去了，娘子拒绝，就唉声叹气惋惜不已。

　　龟老也是目露疑问，在他们心中，幼崽就是无忧无虑调皮捣蛋成天闯祸的，青寰的实在是听话的让人觉得很不正常。

　　青寰道：“要是我被声色迷花了眼，就不会想着修炼了。”

　　“小娘子也会怕吗？”晨光歪着脑袋疑惑，她知道什么是源于心底的“怕”了，对于一个妖族来说，理解这么复杂的东西，真的是很大的进步。

　　青寰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晨光虽然贪图玩耍，却心思单纯，很敏锐的察觉到。

　　“大约是怕的吧！”青寰说：“上门弟子未筑基是不允许出来历练的，红尘太过纷繁，容易迷失。我虽然小小年纪筑基，却还没有结丹，一个不慎就会由仙堕凡。”

　　晨光愁眉苦脸：“人类好复杂啊！我听娘子说，迷失自己就会失去童身，然后就不能好好的修炼，人族真可怜。”

　　龟老呵斥：“莫要狂言，人乃万物之灵，哪由得你狂妄。”

　　晨光吐舌，躲到青寰身后：“我才没有狂妄，人族修炼十多年，就比我们妖族强得多，我只是说人族虽然比我们有优势，但修炼也不是那么容易，比我们要克服的太多。”

　　青寰和龟老具是一怔，这晨光……看起来一副天真浪漫，却还是有几分悟性，比许多人看得都要透彻。

　　青寰道：“人族克己，各家道统不同，却能传承发展。妖族血脉传承，很少长久，只能兴盛一时，是因为妖族并不能理解‘人’是什么，天地人，人，不仅仅是指人族，人和人族有区别，当妖族知道什么是人的时候，万物之灵的称号就不只是人族了。”

　　晨光又问：“人族也有不是人的吗？”

　　大大的眼中是诚挚的好奇，青寰郁气一散，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娘子，你笑什么？”

　　青寰捧着肚子忍耐，说道：“是极是极，不过你以后千万不要去问别人。”

　　“龟老，娘子笑什么？我说错了？”

　　龟老摇摇头：“没有，没有，你以后就会明白。”

　　晨光见两人都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就她不懂什么意思，纳闷不已，捧着鱼料扔到湖中，一边瞅着龟老和青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