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缥缈记》青衫何事

19、第十九章 落幕

　　金月就这么横在龙舟面前，画船全部都是娇俏女儿，比不得龙舟甲兵威风凛凛，也比不得兵船令行禁止，而延瑞却不敢轻举妄动，隐隐有退缩之感，画船没有奇兵，没有龙舟奢华威严，却是一点不落下风。

　　若是延瑞好面子，今日撑过去还好，要是畏惧退缩，以后就更加难以立足，此刻进退两难，入驻中土艰难，百年前西海龙族和栖梧上门有约，上门不会多加过问，可是散修就没有顾忌，反而更加难缠。

　　龙舟上其他修士裹足不前，充作门客又非历练，大多都是没有身家背景，而这类修士更多是体修，法力说不上如何厉害，往往武艺高强以一当十，很多是走的巫的路子，对上真正的修仙者，神仙中人，完全不够看。

　　延瑞真身龙族，人身就和普通修士一样，束手束脚或许还有不如，但她却不能在子殊界轻易恢复真身，别人是知道她真身，但如果被逼的恢复真龙之身，她还有什么颜面立足？

　　遂调兵遣将，一众小船从龙舟下面开出，把画船包围，又把兵船排除在外。

　　“这位公主真有些意思！”青寰觉得有些趣味，如果这是量劫征兆，还真有些热闹。

　　两位不甘人下的女子对峙，身上浑然天成的气度瞬间吸引眼球，铁脸将军努力想要化解，可谁都没把他当回事，立马派人回去禀报，自己调兵，把烟雨楼保护起来，又遣散闻风而来看热闹的船只。

　　无暇自是与花仙阁结盟对峙龙舟，龙舟上有七八个修士，不过大多都是匹夫之勇，真正法力高强的只有延瑞，要对付金月这等仙家高士，火候还差的多。

　　对峙之余，金月仍有闲暇分心，略有些吃惊道：“那个面瘫，你船上的女孩儿是谁？根骨不错，不若随我修行去吧！”

　　“狂妄自大！”延瑞冷喝一声：“布阵！”

　　无暇甩出白绫，明明只是一条，铺天盖地而来，天色一暗，无数白绫由无暇拉住，整个天空都被遮掩。

　　“你今日一出手，是打算离开了？”

　　金月跃身而出，喝道：“花仙阵，落！”

　　“天下之大，哪里不是去处？”

　　“可我们今日出手，絮城是不能呆了。”

　　“只求无怨无悔，我金月只做该做的事，想做的事，做了就不会后悔。”

　　十二位女子从画船飞出，有手抱琵琶，怀抱琴箫，臂挎花篮，肩披彩带，手摇铃铛，赤足踏水。

　　“娘子，他们，他们……”晨光紧张。

　　延瑞真龙之身，就是人身束缚依然不能小觑，更何况还有法宝傍身，而花仙阁一方，气势上占据主导，可人数不占优势，好在整体质量高，两方形成对峙，不管是哪方落败，或者殃及第三方看客，都不会是好的结局。

　　外行看客不明觉厉，但茫茫人海，藏龙卧虎，隐身凡人中的不在少数，尤其是三月初三这样传了数千年的传统节日，那真人不露相更是不知凡几。

　　此时所见，都觉得最后结局不会是让人愿意见到的。

　　“你们真是不顾苍生要出手？”延瑞神色不好，这些人不顾自家大战后果都要驱逐她，她根本就不敢轻易承受此次出手带来的巨大因果，对方分明是以自身逼迫她离开，她怎么不愤怒？

　　无暇落到兵船上，半跪船顶，两手各抓着白绫，扬眉道：“别给我们扣这么大的帽子，我们自有分寸，倒是你，承受得起吗？”

　　金月琴声阵阵，此时合着琴声唱出：“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参差烟树灞陵桥。风物尽前朝。衰杨古柳，几经攀折，憔悴楚宫腰。夕阳闲淡秋光老，离思满蘅皋。一曲阳关，断肠声尽，独自凭兰桡。”

　　延瑞脸色作青，难看下令：“退兵。”

　　白绫收回，岁月静好，娇娘婀娜，仿佛发生过的只是错觉。

　　青寰想起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为种族而站，为守护而战，为坚持而坚持，这样的人，比自称天地大盗的修行者无疑可爱许多。
　　湖水浩荡之声还在耳侧作响，一场闹曲落幕，留下无限谈资。

　　“凤仙娘子，这是家传之物，只求凤仙下嫁于我。”出声的是一个其貌不扬二十来岁的男子，并无出彩之处，不过能在这种环境下出言求娶，不少人都高看两眼。

　　金月颔首，凤英挎着花篮赤足踏水而来。

　　这个女子没有绝世的容颜，没有高贵的身世，而她此刻的神情，让人感受到的是爱恋带来的柔情。

　　“我叫凤英。”凤英对要求娶她的郎君如实相告。

　　“凤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蓝衣郎君痴痴看着对方，拉起她的手，郑重的把家传信物放到凤英手中。

　　凤英握紧玉佩，又松开，执起男子的手，郑重的放回去，凌乱的发丝缠绕眼眸，一手捋了捋，别在耳后，她摇头，拒绝道：“谢谢你的心意，只是我不能接受，我要随着金月姊姊修行，我不能忘记姊妹们在芳菲园的无忧无虑，更不能忘记我修行的初衷，我想过我有一天穷尽天地，相夫教子从来不是我的归属，所以，很抱歉。我不能丢下陪伴着我的，我陪伴着的姊妹。”

　　“凤英，不要离开，我和你一起离开！”

　　“你有父母奉养，怎么能够离开？凤英不愿成为世人眼中钉，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道，长都不过是凤英在人世历练的过客，以后，人间不会有花仙阁。珍重——”

　　渡水而去，侍立金月左右，金月往烟雨楼一拜：“诸位同道，十日后五方山再会！”

　　龙舟已经隐去，只觉得这日热闹非凡的人，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生死多次在他人一念之间徘徊。

　　“这些花娘好像和普通花娘不一样。”陈瑞和年龄最相仿的祁广林嘀咕，被陈琦敲了敲额头：“小小年纪想的太多，瞎子都知道不是普通人，你还当人家是花娘。”

　　“大哥大哥，痛痛痛！”陈瑞抱头，躲在陆三身后。

　　画船此刻还未离去，金月还惦记着铁脸将军船上的女孩儿，故此再次询问。

　　公孙丰拉着公孙静叫苦不迭：“姊姊，姊姊，你不能出去，你没听人家说的话吗？”

　　“臭小子放手。”

　　“不放。”

　　“不放是吧？”公孙静怒目而视，道：“我咬你。”

　　“啊——”公孙丰捂着手，伺候的人听到惨叫，忙拿药服侍。

　　“你真咬啊！痛痛痛——”

　　公孙静走到船外，铁脸将军正要关门，可这个时候已经迟了，公孙静一弯腰，从铁脸将军腰侧一矮身就出去，金月的目光对上公孙静。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公孙静。”

　　金月点点头，道：“你可要随我去神隐修行？”

　　公孙静露出迟疑之色，公孙丰出来，大喊：“姊姊，你不要头脑发热，不能答应。”

　　金月又道：“你只有一次机会，五方山会结束，我就会回到神隐，你随我去修行，自然是我亲传弟子。”

　　“小姑姑——”公孙静不知为何，心中有种委屈，双眼婆娑，眼泪似乎要掉落下来，她擦擦眼睛，看看金月，看看青寰，看看公孙丰、铁脸将军，烟雨楼等着她回答的许多人，有的是要她同意的表情，恨不得替她同意，有的是不赞同，有的是和她一样犹豫。

　　她现在迫切的想要看到父亲和母亲，还有大兄，可是他们都不在，大兄今日就要回来，可是还没有到家。

　　湖风撩人，独有的青草香弥漫鼻尖，少女自己都没发现从一开始，她的犹豫就已经做了抉择。

　　“我不能等等吗？”

　　当她这样询问的时候，不过是做了抉择后本能的想要抓住，于是，金月摇头。

　　“不能。”她温和道：“世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等待，你是为你自己选择。”

　　公孙静又问青寰：“小姑姑，你修行的时候，父母都是在身边吗？”

　　青寰道：“我是师尊指点引入！”

　　“那你思念过亲人吗？没有亲人相伴，不会感到冷清吗？”

　　“我自幼就是如此，习惯了就无所谓冷清，至于思念，你这样问我只是你不知道到底什么是修行。”

　　公孙丰张嘴，想说父母最疼的就是你，你为什么也要去修行？

　　公孙静低下头，低声的哭泣哽咽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她的无奈，她的忧伤，所有人都知道，却没几人能够做到干脆利落。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次艰难的选择的时候？”公孙静朝着金月跪下一拜，又利落起身：“谢谢夫人给了公孙静这样一个选择的机会，只是公孙静要辜负夫人了，我此时如果随夫人去，我不一定会后悔，但我一定会很遗憾，但我选择留下，我会终生遗憾，但我不会后悔。”

　　金月温柔笑道：“不管你是怎样的选择，你都不会有错。”顿了一顿，她道：“二十年后，我会派人去盛京接你。”

　　此话说完，画船没有任何停留，最终消失在湖面水天相接处。

　　邱景良喉头发堵，艰难的说：“很幸运的第二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