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痪日记》雪**夜

13、第六章 深蓝天空

　　“听说这住院部是去年新建的，你看这花园做得不错，比我们寝室门口那破点地好多了。”
　　“你看那桂花树，最好能把这些桂花树搬我们寝室门口去。”
　　“哎，刚才走过那个是住院部的王护士，听说她老公很有钱，开宝马的。”
　　“喏喏喏，放射科外面那个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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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我听着啊……”他倒开始委屈了。
　　“那你给我答个声，好像我对空气说话似的。”
　　“我……”但是他还是吐不出什么。
　　“停下来。”我大喊着，引得周边的人看向我。
　　“怎么？”
　　我扭头看着他，心中轻叹。“推我到那边吧。”
　　我看着他，他眼睛看了看我，又低下去，如同被老师发现做了错事的小孩。
　　“你应该知道我截瘫，今生都站不起来了吧？”我盯着他低下去的眼睛。
　　“嗯，那天急救的医生就说有可能会……但是没想到……”
　　“然后呢？你那幅表情是干嘛的？送丧啊？姐姐我还活得好好的？你是在自责吗？你是不是想当时应该拉住我，那样我就不会出什么狗屁车祸，那样我现在就是好好的了吧。”他脸上的震惊错愕将他的心事展露无余。
　　我做了个深呼吸。“首先，既不是你开车撞我，我救的也不是你，所以，要自责也轮不到你头上。”
　　他看着我，若有所思。我继续发问。“那么我问你，如果你拉住我，那么那个小孩子被车撞死在你面前，你会安心吗？你夜里就不会梦见他的鬼魂来找你，问你怎么不救他？”
　　努力平静了语气。“你放心，我没事，除了站不起来，活动受限以外，我发誓，我一定会活得跟正常人一样，我一定会幸福的。”
　　他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林菲……”
　　“不过，我要惩罚你一下，让我想想。”其实想说出院回校后天天送我上下学，但是非亲非故，有何理由呢。“之前说要请你吃饭的，现在不如你请我吧。”
　　他一脸错愕，然后点头。“好！”
　　“我想吃香辣小龙虾。”
　　“啊？”香辣小龙虾是我的最爱之一。可小龙虾基本是在夏季才有，现在都快晚秋了，哪来的小龙虾呢？
　　看着他微有沮丧的样子，我脸上尽是得意的笑。

　　“那我回去啦！”
　　“走好，不送。”依然乖张地告别，心中却默默念：再见！是的，再见！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眼帘，心忽然少拍了一刻，真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吗。但是只能再见，再不见当初的心情，再不见曾经的思念，再见……
　　我咬着牙关，心情错乱异常。
　　忍不住又在窗口探头望去。他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楼下，他摆着手，我举不起手，最后只能大声喊着“再见——”也顾不得别人是不是被吵到。
　　“他是你男朋友？”身后竟是陈萧。“那天好像是他一道送你来的。”
　　“本来可能是的。”我看着病房门口，淡淡地说着，似乎那是与我无关的事。“那天本来是计划向他表白的。”
　　“那你……”他没有说下去，但我明白。
　　“自惭形秽，所以放弃感情？”我知道心口很乱很痛，而嘴角却仍挂着笑意。“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既然再不能和他并肩向前，所以，我要努力着，以我自己的方式前进。可能会再有一起携手前进的机会；可能就会成了平行线，各自沿着各自的命运之路前进。”话说口，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跟这个半生不熟的人说了这些。
　　他皱着眉。“其实如果他喜欢你，可以让他停下来等你啊。”
　　我笑着低下头。“那也要人家愿意啊。而且麻烦别人是一件很讨厌的事。要知道，欠人钱财易还，欠人人情难偿，无论别人是不是心甘情愿。而且，我林菲绝不会成为谁的菟丝子，绝不会依附了谁才能生存。”
　　“丫头，你怎么这么、现实？！”他的语气似乎带了一丝惋惜与惆怅。
　　至于现实……“现实不好吗？人只要清楚知道自己的现实，才会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说什么。若是沉浸在梦里，那么总会有梦醒心碎的一天！”
　　抬头看着窗外。天空一片深蓝，挺美的，只是却意味着黑夜的降临。
　　“丫头……”
　　我不想再和他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只能转换话题。“喂，我不叫‘丫头’，你看看清楚，林菲。”我指着床位牌，上面自然有我的名字。
　　“我也不叫‘喂’，我叫陈萧。”他板起脸的样子的确有点帅。
　　“那好，陈萧，很高兴认识你。”我伸出手。
　　“我也是，林菲，很高兴认识你。”双手相握，两人相视而笑。
　　笑了许久方才停下，因为我不哭，不能哭，不愿哭，不敢哭，所以我只能笑，大笑，爽朗的大笑，用笑容来代替眼泪承担一切……
　　当许多年过去，很多记忆随着时间的消磨而模糊，我依然记得那天如血的夕阳和撕心裂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