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尾烬熹年》辜月

23、灯火引月

　　还未入灯会，且只站在一旁观望，阿绯有了与前些日子，自己白日里坐在马车上走马观花式游大街完全不同的体会。
　　这灯火阑珊尽街头，红彤的光火映着人们喜庆的音容。静看这川流不息来往的行人，霎时让身处这繁华的阿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梦幻却迷离。
　　阿绯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的闪过“一树繁花，盛极必衰”这一句话，惶惶有些不安。
　　唔呀！这可不是好兆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听闻预言就是自产自生的.......
　　将这不快的感觉踢出心里，阿绯回头瞟向妘罹，歪着头疑惑，这厮今天看上去似乎哪里不一样呢。至于哪里，自诩眼力甚好的阿绯瞅了瞅许久，也说不上来。只是这光火映着这妖孽妖艳魅惑的笑靥竟生出一种蛊惑的味道。
　　阿绯暗自啧啧赞叹一番后，眨巴一下眼睛，这人这般华丽惑人，只怕勾了不少少女心，只是估摸也就有自己才有幸见清楚，也实在苦了自己的定力，一个恍惚说不准就对他上下其手了！
　　可惜呀……这妖孽这顽劣无赖脾性恐怕无人知晓，如若自己告发，不晓得又得碎了千万他人少女心，还是保守其密为好，善哉善哉......
　　幸得自己是这般聪颖的神兽，不属人，这厮再是妖孽的皮相也自是迷惑不了自己的，唔，可喜可贺。
　　不过，这人嘛，长得好能拿出去显摆就足了，管他性子如何。
　　阿绯对自己这号主人还是蛮满意的，出去跟得脸上抹了一层油似的，沾光！
　　妘罹自是不知这阿绯脑袋里的胡思乱想，遂依旧好心情地拍拍阿绯的额头，轻笑一下，领着阿绯去灯会了。
　　在夜风中，都城道路两旁的树枝流苏一样轻晃，如同酒肆里舞姬款摆的腰肢。熙熙攘攘的人，喧闹繁盛的人界，银白色的月亮将光辉倾泻而下，人间的灯火璀璨如炽焰直冲云霄，两两在半空交相辉映，竟生了一层光晕，甚是奇异，且美轮美奂。
　　阿绯一进灯会看着一片黄澄澄的好风光开了怀。揣着满满的好兴致。
　　灯会既是灯展，也是不缺少美食的。

　　这用鲜嫩虾仁摆成灯笼图案的明虾堡；将生肉切成条后打成回文式结子，再风干成肉脯蒸食的同心生结脯；用荷叶和黄泥包裹着整鸡，烤制出枣红明亮，板酥肉嫩的叫化鸡；用数种家常的肉切薄片，撒盐巴腌制成脍，加入秘制酱汁回锅翻炒而成的五味锦.......陆上跑的，海里游的，这些肉食凑得倒是圆满了。
　　放眼望去，这些摊点居然没有重合的菜肴，各个是民间极品，阿绯啧啧称奇，这肉乃一大家子，长得差不蛮多，团团圆圆和气得很，生的熟的还不都几个模样.......偏偏人类可以将其做出花儿来，实在佩服不已。
　　阿绯以为这欲观花灯，怎么也得饱肚为先嘛，摸摸自己的肚子，心里道，提前攒着你，你可是要好好干活的哩。只可惜这世自己生做腓腓，不为饕餮。自己虽为神兽，相对凡兽们着实是算为大胃王的了，可是想想这些人间的“烟火”，阿绯委实是各个不愿错过的，正所谓雨露均沾想必就是如此罢。
　　思及此，阿绯就忘我的跻身吃食之列，俨然已经忽略还有那个人……
　　见阿绯一入灯会即跑路，妘罹已早有预料，他知道自己跟本不用指望它会老实与自己逛灯会。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慌不忙地移步跟了前去，不然一会不见了还得煞费一番气力去找这小东西。
　　妘罹瞧见阿绯跳上一摊位，便双手插在胸前，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心里道，小东西莫不是准备吃白食吧？银子他倒是带了，可并不准备此时给阿绯拿出来。
　　事实证明，世上有一种能力，不靠实力不靠其他，天生自带，甚是玄妙，乃靠脸吃饭。
　　这摊位的小贩是一慈祥的老人，见着一物什爬上来。一瞅，却见到一只白尾小兽，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凑过来来，还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活儿。
　　老人觉得这小兽憨憨得可爱，不由笑呵呵逗着阿绯，嘴里还念念道“呵呵，小家伙，你知道这是什么么？瞧着，这活要精细，不得马虎......”
　　阿绯就蹲在桌案旁，看着老人娴熟地吹、拉、捏、揉，脑袋也跟着老人灵活的手一晃一晃。阿绯看得投入，这不禁让这位捏糖人的老人想起自家的小孙子。小孩子往时也是喜欢趴在自己身边看自己捏糖人的，想到这里老人笑意更甚。
　　“好喽，完成！”老人话落，手中变戏法一样忽的多了个“小阿绯”。老人是个捏糖人的，灵感随起，见着阿绯于是就照样子捏了一个。
　　“给，拿好喽”老人一伸手便将糖人递给了阿绯，阿绯一愣，天底下掉馅饼，有这么好的事儿？拿东西要银子，阿绯还是知道的。
　　老人见阿绯对着糖人有些发愣，笑着满是老茧褶皱的手拍拍阿绯的额头，道“小家伙，拿去吧！且算是一场缘分。”
　　”老爷爷，老爷爷我买个小猫糖人”“我也要我也要”几声稚嫩的童声传来。
　　就在刚刚，四周的人被这逗趣的场景吸引聚来，瞧这小兽觉得好奇且喜人。不过妘罹一袭红衣在旁，明眼人看得出这是富贵人家所养，便也不会乱来。
　　几个孩童大着胆够着小手去摸摸阿绯，阿绯倒也不躲，很是亲近他们。阿绯能察觉到这些人类身上那些朴实真挚的快乐满足的情感，很是舒服，这正是阿绯最喜欢的感觉。
　　人类，也不是全都像它们说的那样嘛…
　　在这条红得喜人的长街上，阿绯却安分地趴在了妘罹的肩膀上。妘罹委实是放心不下，还倒是战战兢兢地盯着阿绯，生怕什么时候又一个什么闪失，小东西这条小命又该没了。
　　阿绯自是知晓妘罹这么紧张的原因，无力望望天，它这真不是有意的，意外，意外罢了……这好马也总有失蹄时嘛，何必这么草木皆兵的样子么？未免太小题大做些了。
　　虽阿绯这样想着，却也不敢露出丝毫不乐意。这妘罹要是再来个爆栗，只怕就把自己这金贵又灵光的脑袋打傻了去，这可谓时世间一大损失。
　　先前，阿绯流连在一摊位上，是个烤饼的地儿。阿绯嗅着这股子销魂的肉香、小麦子面粉香还自带一股柴火味，就攀上去瞧个究竟。
　　上去，却见到一个圆圆铁盘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窟窿，热气和香味欢快地往外冲。阿绯想看看是何物如此勾人，亦想闻个痛快，就干脆去了这窟窿边上，不想一个倒栽葱就下坑了。
　　吾命休矣！阿绯悲愤道。
　　没曾想为了一块饼就能把自己小命也赔上去。更甚者，自己连那面饼的庐山真面目都未曾看清。这好歹，也让自己先尝个味了再掉嘛……只怪着窟窿口滑了些，陡了些，窄了些，自己着实不幸了些。
　　唉------
　　阿绯这一掉，让小贩直愣愣地傻了。心道，惨了！这可是富贵人家的宝贝宠物呀！若在他这里出了个好歹，他可是要遭大罪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小贩在直愣着，在一旁的妘罹却未闲着。
　　妘罹先是一惊，立马眼疾手快把手臂伸入这炉子，揪住阿绯的大尾巴，一把就给提了上来。
　　阿绯感觉自己停止了下坠，眯开眼，瞧见妘罹有些臭的脸，阿绯觉得十分不吉利。于是看看自己，暗暗叫苦，果然不吉不利呀，自个儿的雪白绒毛蹭了炭火又熏了一道，颜色精彩极了。
　　阿绯在心底默默悼念了一下自己的皮毛，心疼呀……
　　然，阿绯可怜兮兮地望着一旁傻呵呵看着自己出洋相的香面饼，和差点点吞了自己的那凶悍的铁桶子，满腹委屈心酸。
　　这小贩眼见这小祖宗脱离了炉子，自己脱离了苦海。心一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料看见这小祖宗还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的肉面饼，立马一个激灵，赶紧双手奉上这饼。
　　阿绯一见这小贩如此之自觉，赞叹不已，孺子可教也。自理所当然地就接下了，心里嘀咕着，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这面饼倒是来得赶巧。
　　见此，妘罹眼角一抽，都这样还惦记着这吃食，抬手扶额“小东西，吃还不够？还想学着烤一道呢？”
　　阿绯心里默默挥泪，它吃个面饼容易吗……阿绯抱紧了怀里的饼，舍不得撒手。奈何此时妘罹揪着它的尾巴，倒挂金勾地姿势着实使口里含的一口面饼着实咽不下去，想了一会，转眼泪眼朦胧地看向妘罹。
　　妘罹盯了阿绯许久，就在阿绯怀疑自己自己是否自己脸上开花时，忽的松手，阿绯连兽带饼“啪嗒”的掉地上。
　　......
　　阿绯在妘罹肩膀上还揉着摔疼的屁股，心里诽谤个七八百遍，小小年纪不学好，这贵重物品是能这样随意的吗？知不知晓要轻拿轻放这一说？自己屁股现在还是疼的呢。
　　......
　　一路走在市井中，妘罹只听见趴在肩膀上的阿绯一路哼唧，知晓刚刚也不小心摔疼了这小东西，歉意地摸了摸阿绯。
　　趴在肩膀上竖着脑袋四处张望的阿绯被一串红亮亮的果子吸引眼球，阿绯见这果子红色极艳，很像某人那时的眸子，煞是好看，应该很好吃的样子。
　　妘罹见着阿绯这样，一瞧见却发现原来是糖葫芦，看着阿绯目不转睛，眸里流转着笑意，随意丢了一小块碎银子便拿了一串走了。只是在看到那个小贩看见自己时那副痴迷的样子后，眼里闪过一丝冷芒。
　　阿绯接过糖葫芦，思忖犹豫了一会，万般不舍，一副忍痛的样子递给了妘罹，“你先吃一口吧！”
　　闻此，妘罹一愣，却笑意更盛，樱花唇瓣轻启“小东西你舍得？”妘罹似有些不信。
　　虽然小东西贪食，可他也察觉这糖葫芦它确乎是不舍的。
　　轻笑了一声，自己倒有些不忍和小东西夺食。不过对上阿绯坚持执着的眼神，妘罹还是象征地咬了一个果子。
　　他也是头次吃这市井小食，从前虽听说过却不曾吃过。如今一试味儿，酸甜可口，倒也不差。
　　不过对于阿绯的这份心意，妘罹很是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