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尾烬熹年》辜月

19、且度时光

　　秋日的下午，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仅有的丝丝秋意之凉便被这暖意融融给赶走了，是个解决秋困的好时候。
　　阿绯躺在离王府铺了一层黄叶的草地上打盹，秋风飒飒，吹拂着阿绯细软的莹白的毛。
　　忽的，阿绯的眼睛眯开一条缝，傻傻的呆愣了一会，韵了好半天神，勉强赶走了粘人的瞌睡虫，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好无聊啊……阿绯打了个哈欠，露出尖尖的小牙齿。
　　自那次刺杀后妘罹就变得忙碌起来了，常常神龙不见首尾。也不知得了什么公差事务繁忙得紧,白日里也不得空闲来陪自己来聊聊，这厮不是最喜欢和自己探讨人生哲理的么？每次听完都会若有所思，收获颇丰。
　　阿绯知道是上次的刺杀激怒了他，应该是准备行动了。阿绯琢磨那次刺杀有点蹊跷，不过妘罹捣鼓的什么它也不关心。
　　自己这段日子吃了睡睡了吃，过了好一阵米虫生活。阿绯感觉自己又肥了一圈……阿绯郁闷呐，它的身材呐！
　　阿绯看着天气这般美好，虚度未免可惜了些，于是琢磨着去辰珝那小子那里去玩玩，也好久没见到那个墨衣小少年了。
　　不过思及此，阿绯有些忧恼，自妖孽不用上朝后就较少出现在离府内了，阿绯可以隐隐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在暗处，是暗卫，虽说是负责保护自己的，可是有了个跟屁虫，阿绯就有了一种甩虫子的欲望。
　　阿绯露出几分狡黠，一个闪身去了皇宫，在绕了几个圈子又兜了几个轮回后就乐颠颠地甩开了影卫，扬长而去。被丢下的影卫傻傻的呆在原地，欲哭无泪，自己的身手也不差呀，怎么跟个小兽都能跟丢了去，这怎么向殿下交差啊……
　　.......
　　飘着桂花香的小院里，辰珝在桌案前翻着古籍，从旁边的窗户的缝里，透过来一束金黄的阳光，手揉揉酸胀的眼睛，起身，推门，却不想推开门后看见一只肉团子在自个房门口趴着呼呼大睡，辰珝瞅了一眼，发现竟是许久未见的阿绯。
　　辰珝一开门，阿绯便听见老木门吊着嗓子尖声“吱呀”叫唤，不住腹诽着宅院一把年纪怎么还拿来住人？
　　祁泽的人果然吝啬得很，瞧瞧这木门，这门前阶，这荒草丛，个个一副都快飞升的模样了！唔呀，居然还有白蚁君诶！真是稀奇。
　　阿绯迎着阳光在看清人后，欢欢喜喜蹦跶到了辰珝身上。辰珝下意识接住阿绯，手却顿时顺势一沉，
　　这小家伙变得好重了，辰珝心里道，看着肥了一圈的阿绯，辰珝嘴角微微一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离王也把它养得太好了吧，这根本就是一个球了……
　　辰珝轻咳一声，“你来这里干什么？”
　　”怎么？不欢迎啊？哎哎哎，没想到我才来一会儿你这没良心的小鬼就下逐客令了，好生无情呀！”
　　“没，没有！”辰珝听阿绯这么说到下意思开口道，突然意识到什么，露出几许不自然的尴尬之色。
　　看着辰珝明明其实很期待却还一张小脸紧绷着，阿绯心里道：真是个别扭的小鬼！那晚见着挺乖巧的一小屁孩呀！果然古人有言：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这海可不可以斗量阿绯自己不知，不过这人果然不可相貌，阿绯深以为然！
　　对于别扭的死小孩，当然是要用赖皮的法子才奏效，阿绯深知此理。
　　阿绯厚着皮上前道，“嘻嘻，小鬼头，你这几天有没有想阿绯呀？阿绯可是很想你的呀！”
　　辰珝先是一愕，继而又一脸冷漠的转过脸去。
　　阿绯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辰珝这人不大，脾气原来这么酷。
　　见辰珝不说话，阿绯接着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嗳，我们这样也算是朋友了吧？虽然姑奶奶我吃了点亏，但阿绯我绝对不会嫌弃你的......”
　　阿绯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辰珝却看着一眼阿绯，眼里闪过挣扎，忽然冷冷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那次，虽然阿绯让自己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感动，但这些日子他也知道了阿绯是妘罹所养。在皇宫里，每个想活下去的人都依靠着他背后的势力，他不知道为何皇宫里阿绯独独来接近自己？还是，一开始妘罹让它来这样做的。毕竟一开始就是阿绯主动粘上自己的。
　　看着辰珝一言不发盯着自己，阿绯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凑上前“我呀，我是有想要的啊……”
　　阿绯故意拖长了音，看着辰珝一张俊脸脸色越来越难看，好似搅合了一池子墨汁，阿绯倒还起了些许玩笑的兴致,带着一抹不怀好意接上:“想要你，你给么？”
　　话音一落,辰珝一贯淡漠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错愕，身子也是微微一僵。
　　见此，阿绯尾巴拍拍辰珝僵直的小身板，“好啦！开玩笑的，就你那小身板，卖了也不值几个铜板！”
　　顿了顿，阿绯又漫不经心道“虽然妘罹那家伙确实美得惊天动地，但你却不能把他的意志强加于我。”随语气轻松，后半句却是看着辰珝颇为认真的说道。
　　虽然只是几面之缘，也不过认识了不过个把月而已，想想被这个小鬼误解还是有些抑郁的。自己明明是这般和善亲和这小子居然看不出来！眼拙至此！真是可悲可叹！
　　对于这个戒心极重的少年莫名对自己又忽起疑心，阿绯有些无奈，人类友情门槛似乎太高，革命尚未成功，自己仍需努力……
　　一人一兽静默了一会儿，突然阿绯眼里闪过狡黠，咱有的是时间，和他耗呗，自己向来城墙三尺厚！
　　阿绯瞪了一眼辰珝，一个闪身就出了门。
　　见阿绯直接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离开了院落，辰珝看着阿绯消失的方向，微微有些失落和心堵。
　　回想起阿绯最后那句话，辰珝心里慢慢滋长着歉意……
　　辰珝心口有些闷闷的。
　　垂下眼帘，辰珝深深地看着阿绯离开的方向，眼睛暗了下来。
　　夜色呼啦来了，辰珝一直就坐在门前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墨色衣服和夜晚的黑镶嵌，看不出人影。
　　他似乎在执着着什么。
　　“辰珝呀！这么晚了还不睡呀，小心长不高哟！”
　　一道清脆的调笑在辰珝脑海里响起，辰珝有些欣喜，立马站起来了，四处张望着。
　　一个白色影子落在宅子前，乐呵呵地看着辰珝，“这么晚还在这里，莫不是在等我吧？”
　　见辰珝脸面闪过一丝窘色，阿绯连忙道，”好了好了，晓得你脸皮稀薄的很，那篮子事便不和你计较了！如今年轻人真是不懂事呀，都不会尊老爱幼喽！我老人家一把年纪都被扫地出门。”
　　却见辰珝嚅了下唇，轻轻道“下午的事……对不起。”
　　噶？这小鬼又吃错了什么药！这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亏自己回去一趟已然准备打长期战了！亏自己还这么信誓旦旦要拿下这辰珝！看样子自己这厚脸皮无用武之地了诶，可惜得很呐！
　　阿绯有些丧气地挨着辰珝坐下了，丢去一纸裹着的纸包。辰珝拆开了，是一包精致的糕点。
　　“本来是准备留在你这里的物资，不吃下你就不走的，不曾想居然是自己白忙活一趟，真是的！”
　　看着阿绯大大咧咧地抱怨着自己，辰珝露出淡淡的笑容，还藏着点点愧疚。
　　塞了一口糕点，看了一眼这墨色衣袍，阿绯一边嚼着喷着糕点渣子，一边道“干嘛一直穿着黑色的衣服呀？不适合你，我看看啊，其实白色比较配你。”
　　“......黑色，耐脏”
　　“哦”阿绯应道，却忍不住内心唏嘘感慨一下，辰珝为此一来欺负了脏了看不出，二来易清洗，三来就是为了不会因此被人寻了机会教训责罚一番。阿绯思及此便不是滋味了。
　　辰珝似乎知道阿绯明白其意，“不用同情我”
　　“鬼嘞！我才没有同情你，小鬼你想多了！想想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没人体恤下我这老人家！你怎么不同情同情我这老人家呀！”阿绯咋咋唬唬的。
　　阿绯很是乐于用自己的年纪去压人，只是妖孽没压成就只能再捡个软柿子咯！
　　“阿绯多大了？”辰珝顺着阿绯的意思往下说。
　　“我可是活了好久好久啦！说不定还认识你祖宗呢！”阿绯得意洋洋道，只是
　　“你，其实还在幼年期吧？”辰珝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笑，有些狡黠。
　　“哪，哪有！”阿绯干干道
　　阿绯见辰珝也不吃这套，叹了口气，嘟囔道“辰珝,你可真不像个可爱的少年呢！”
　　“呵呵”
　　看阿绯死鸭子嘴硬，辰珝不再轻笑出声，不再说下去，
　　忽然辰珝有一阵恍惚，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像聊家常般了
　　......
　　阿绯这些日子不时就回来辰珝这偏僻的小破屋来玩。自家妖孽貌似出了都城，已经好一阵不曾见过了，所以阿绯现在野着。至于那些护卫，阿绯压根就没放眼里。怎么样兴冲冲地来就怎样兴冲冲地去。可把离王府的人们愁坏了，他们都受命要求看好阿绯这小祖宗的啊！
　　基本一整天就是阿绯吃过早餐后就来了，辰珝看书，阿绯睡觉，辰珝练剑，阿绯睡觉，辰珝看着阿绯发呆，阿绯还是睡觉，不过等辰珝困时，阿绯就来“骚扰”了。
　　辰珝学着阿绯在晒着太阳打着盹，阿绯不知从哪里揪了一根狗尾草来来嘻弄辰珝，将辰珝惹烦了，却也不恼，倒是享受起这戏弄了。
　　这是身为一个质子在敌国里难得体会到的惬意与悠闲，平日里的欺辱迫害几乎让这个十岁的少年喘不过气来，此刻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辰珝这段时间和阿绯待在一起，也被阿绯身上自带的快乐感染了。有这么一个充满元气的小家伙在身边，想安静都难，哪有机会给人伤感……
　　和阿绯相处的日子，辰珝发现阿绯总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然而它的无忧无虑很简单简单，下雨前蚂蚁在搬家，一颗发芽的花籽，入秋了却还绿着的青草，风过大树时落叶正好落在头上，一切都很简单平淡......
　　似乎有什么在辰珝心里复苏.......
　　阿绯是自然的孩子。
　　所怀着的是一颗纯净的喜悦之情，和阿绯相处久了，它身边的人也会感觉到这种心情，人心在这片自然前，恢复片刻的纯净。
　　辰珝他自己现在是这样，他相信妘罹也会是，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
　　皇宫也好人间也罢，人与人的碰撞只能触发生活的精明，人与自然的交流才能开启生命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