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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驮石碑之战前夕(二) ...

  •   驮石碑的夜晚是宁静而安详的,昏黄的灯火零星的散落在驮石碑镇各个角落。镇中唯一的一家小小的客栈早已歇业,那串门楣上迎风而微微晃动的长灯笼已有好些时日没点燃起来。小小的驮石碑镇城门紧闭,如同坚硬的箍桶,抵御着来往的风雪,紧紧守护者小镇内的安宁。只是,再牢固的城堡也是有隙缝的存在。
      暗夜中,一只灰色信鸽扑哧哧地自驮石碑一偏僻的一角向西飞了出去,开始了它夜间的工作。
      不过很快,又有人于不远处将信鸽攫住,飞速躲进一侧矮屋中,抽出信筒中细小的纸条,借着豆丁般点的灯光快速将字条中的字一个不落的抄写了下来。而后重新将原字条装入信筒,放飞信鸽。折起纸张,闪身出矮屋,再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迹。
      “果然如先生所料,还真有人混在军队里。”白衣人正身而坐,看向一侧端坐着静品清茶、一身月牙色银色滚边衣袍的男子——殷念远。
      殷念远侧脸看了看白衣人,白色笼纱遮掩的烛火照耀下,是一片如风清月明般隽秀的身姿。放下手中茶杯,伸手接过白衣人手上纸张。
      冷眼扫视了一眼纸卷上的字,便将其燃烧干净。
      白衣人不由满心好奇地问道:“先生怎知朝廷军中藏有奸细?”
      殷念远瞥了眼白衣人,不语,只是起身至另一侧的书案处落坐,执笔于摊开好的纸笺上飞速写下一连串极其端正的宫体字,吹干墨迹,折叠妥当,封泥盖好章印。而后招外面候着的黑衣人,将此交付出去。
      黑衣人令命,迅速向外跑去。
      “先生明明就在驮石碑,为何还非要个人传来传去的做信使?”白衣人看着殷念远,有些不解。
      殷念远重新坐回原处,回道:“三城连败,令人不得不防。”
      “咦。那三城连败不是先生的主意吗?”白衣人纳闷。
      “便是只败一城,亦大损国威,吾又岂能容此事发生。”殷念远冷然道。
      白衣人面色微僵,心下暗道:“若果真是不允,那榕城之败又是怎么来的。”
      殷念远似乎知道白衣人的心思般,似笑非笑的看着白衣人。
      “不说虎牙关如果叫人强行扣门而入,就说那万户城,也是有天险守护,便是再如何充满于应付,断也不可能不过五日的时间就给人拿下。怀城虽说是一马平川,无天险助阵,但要攻克,也皆非易事。然双方一对阵,便处处受制于敌手。多方严防死守,却堪不破对手轻轻一碰。我若不暗自插手安排,怀城便将是一座死城。两城连败,流言蜚语四窜,启阳早已军心不稳,施计拖上半个月左右,已算是勉强稳定下泛散的军心。所谓的佯败,不过是迷惑他人的手段而已。”
      迷惑他人的手段?白衣人嘴角抽动,心下顿感无语。用自己多年军中无往不胜的积威迷惑军中将领更乃至是朝堂帝王,真败做假败,怎不叫人顿感无语?不过细细一想,以殷念远不按理出牌的秉性而言,却有似乎是在常理之中。
      “榕城要守住,不是不行,但将损失过大,不若将其引至驮石碑,接驮石碑地形优势,围而杀之。”殷念远继续不急不缓得道。
      “先生怎就断定他们一定会被引到这里?”白衣人不可思议道,“要通往徐州内城,除这里外,尚有容维、窟云两城关呢。”
      “这就要看永定后的本事了。”殷念远淡淡笑道。
      白衣人看着殷念远,一阵哑口,良久方伸出大拇指道:“先生果真厉害,竟然连永定侯坊间流传的评语也给利用上来了。榕城要守住也不是不行,原有兵力本就够盛,更何况朝廷又另派五十万兵马,怎不能守住。只是这个那就要看是谁守对吧?永定侯评分本就不够高,能守住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那便已算是背后有高人了。更何况有着前方三城连败的记录,重兵把守失利,也算是正常之事。容维、窟云虽也是通往徐州内城的途径,但有素来评分甚好的老将把守,要妄图攻破,也非易事。况且西北军守将已点兵三十万赶往徐州,西戎若想尽快攻下徐州,便得寻最好的突破口,而这也真是永定侯所在之处。”
      殷念远看着白衣人,只是无关痛痒般的笑了下,眼中并无自得,甚至是淡漠的令人心惊。
      “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白衣人端正起身体,好奇的问道。
      “关门打狗!”殷念远回道。
      “那现在我们要作甚?”白衣人又问,看起来似乎有些激动。
      殷念远正眼看向白衣人,不语。
      白衣人尴尬的笑笑,连忙改口道:“现在要我做甚?”
      “云无情,你很闲?”殷念远淡漠地执起左面茶杯,又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白衣人。
      “还好还好。”白衣人笑了笑,只是脸孔微微有些僵硬。
      “既然很闲,”殷念远微微停顿了下。
      只是这不过一弹指的停顿,却另白衣人脊椎骨陡然一寒。
      “那就负责清剿鸢尾一事吧。”殷念远淡淡然的扔下这句话,起身向外走去。
      白衣人脸色全然僵住,然后急速拦下殷念远道:“老大。你看,好歹我也跟了你十多年了,就算没有功劳那也算是有那么点的苦劳的,不必这么狠心吧?我可不像你那么足智多谋,你不就怕到时候功亏一篑?”
      “你既然能统领无极众人,让文先生都敬你三分,那自然就有能力同鸢尾一战。不要忘了,你是我一手培养下来的,你的能力几何,我会不清楚。隐藏了这么多年,然道,你就不想在试试自己究竟能力深浅?”殷念远笑着问。
      白衣人不语,只是看着殷念远。
      “你是我看中的武先生接任者,以后能走都远,只能靠你自己。鸢尾,是一块很好的磨刀石。”殷念远拍了拍白衣人的肩膀,转身离去。
      只留想白衣人在明灭烛光的屋宇下孑孓而立。
      江湖知记事公子者盛,晓无极公子者鲜。记事公子收集情报,无极公子贩卖情报。记事公子在明,无极公子在暗。前者于明处守护归云山庄,负责归云山庄内外的一切事宜,后者于暗处守护归云山庄,秘密监视这归云山庄周围一举一动。
      自殷念远接收武先生之职以来,便彻底重整无极。无极除了原始工作之外,亦开始涉足各方信息的收集。与记事公子不同,记事公子收集的是江湖上的信息,无极公子收集的是江湖之外的信息,小至东家麻子摸走下西家张二的鸡窝里的蛋,大至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最新动向。无极之手足,探涉不可不谓之深也。
      只是即便如此,殷念远显然也未将无极放入心中。
      白衣人只是看着殷念远渐行渐远的身影,喃喃道了声:“可我从来没想过要真的成为武先生。”
      ……
      放飞的信鸽穿过黑夜的包围,终于安安稳稳的落在信件真正主人手中。
      哈木统领急急取出信条,看着信件上的密信,赶忙翻照一书册上的墨字,一个个解读起来。只是当这信条一读完,哈木统领的面色便即刻沉了下去,连连有写了两份信条,小的信条放入信鸽足上信筒,朝南面放飞信鸽,而大的信笺,则被他折了几折,随身携带这急速跑到西戎王的军帐前。
      军帐中的西戎王正为次拉尔的先遣军的失利而大发雷霆。
      哈木在外等候了许久,方被军帐的守卫放了进去。
      军帐中的狼藉已被左右军士给打扫了个干净,不细瞧,倒瞧不出什么不妥之处。
      西戎王没好气的看了眼哈木,金刀跨马的坐在虎皮座椅上:“说吧,究竟是什么事让你急着非要现在就见我?”
      哈木也不敢左右张望,连忙将手中的笺纸交至西戎王手中,而后弓身后退数步单膝跪下,右手按压胸口处行礼道,“回陛下,潜伏祁绥方面的探子来报,祁绥已有大量人马潜伏到我西戎,频频出入京都。”
      “频频出入京都?”西戎王面色微沉,迅速浏览起笺纸上所书内容,只是可惜内容过于简洁明了,西戎王面色更显暗沉了起来,“可知是与哪些人接触?”
      “尚不得知。”哈木答道。
      “速传信,令努哈尔拉查察此事,尽快给与回复。”西戎王挥手下令。
      ……
      也就在西戎王下令调查西戎京都情况时,在六十公里之外的西北大漠上,一只庞大的队伍正急速向着西南方向急速而去。
      金灿灿的阳光之下,旌旗猎猎迎风而舞,钩戟长铩迎光闪烁,蜿蜿蜒蜒,宛若一条长长的银色巨蟒,盘旋在西北大道之上。
      西北军大将军楼缓驾马而望,饱染风霜的脸上,一片肃穆之色。
      日头越来越大,队伍的速度在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后,步伐却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记事刘庞看了看前方步伐不便的队伍,再看了看十米开外、一路默不做声的大将军楼缓,赶忙驱马上前。
      “将军,这条路不像是通往徐州之途,我们是不是走错了?”保持着后前半步的距离,刘庞出声问道。
      楼缓面色不动,依旧是一连的肃穆,不曾回头的反问刘庞道:“你走过这条路?”
      刘庞摇头,道:“末将虽至。”
      “既然不曾走过,你怎就知道错了?”楼缓依旧头也不回的道。
      刘庞一时哑口,驻马未动。带后边一参将走了过来,招呼了声后才继续驱马而行。
      只是……然道真是他错了吗?这明明是向着西戎方向而去。刘庞沉沉凝眉,满目疑惑。按里说,去玩徐州,该往东南方行才是,可是一路过来,队伍的行军却越来月偏西了。莫非真是他方位搞错了?
      刘庞看了看头顶的日头,已升至了半空中,明晃晃得,扎眼的很,看样子市以接近午时了。看看足下阴影,成了一片小小的圆盘,微微向西北方向偏移。
      刘庞疑惑的看着了看前方的浩浩荡荡急速前行的队伍,心中不由疑虑更深了起来。
      ……
      云雾山上的鸢尾令主在收到哈木统领飞鸽来信后,终于决定亲自下山。
      西戎王的密令也同时间于西戎京都各处悄然展开,并迅速蔓延至西戎各地。无数祁绥商人或者是与祁绥有贸易往来的商人,一一被抓捕了起来。西戎京都内与祁绥制药有过交流,哪怕只是一个照面的西戎上层权贵,全被秘密监视。一时间,西戎上下,人人自危,西戎各族与王族的矛盾悄然浮出水面。而祁绥使者罗文杰的骤然消失,更是加剧他们之间的矛盾。
      当殷念远收到这个信息时,给予的只是淡漠的一笑。他只是轻挽着烟萝,于夕阳之下,在田野间,悠然地漫步而行。
      “是要下雨了么?”烟萝轻声问。
      “嗯?”
      “感觉空气很闷。”烟萝说。
      “或许。”殷念远轻轻抚开烟萝面上的一缕飞丝,温温笑着应道。
      “雨后会有彩虹吧?”烟萝又问。
      “应该是的。”
      “秋日的彩虹……应该会很美吧?”烟萝又道,“可惜我重来没见过。”以前是没有闲情也没心情去关注秋日彩虹,而现在是没有能力关注了。
      “以后会有机会的。”殷念远依旧笑着,只是握着烟萝的手紧了紧。
      两人静默不语,一步一步地走着。不远处,有山农背着一箩筐黄中带青的橘子走了过来,后面一妇人领着几个如泥猴一般的顽童,一路嘻嘻哈哈地打闹着。
      “烟萝。”殷念远回看身侧的婉约秀丽的女子。
      “嗯。”
      “秋季真好。”殷念远的话来的有些兀秃。
      “啊?”
      “是个收获的好季节呢。”殷念远的话似乎有些意有所指。
      烟萝微微侧耳,如同想到了什么般,微微一笑,颔首回道:“是的,收获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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