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月影沙丘

59、对战（七）

　　“二爷，章简怀求见！”向云天在接获冲冲赶来东苑的守卫禀报后，急速向正与烟萝悠闲话语的殷念远道。
　　“章简怀？”殷念远一个转身，“让他在中厅侯着，我这就去！”
　　“是。”向云天躬身，迅速的退去。
　　“如茵，送二小姐回房。”他向暗处的侍女吩咐道。
　　“不用，小妹想到西苑去一下。”烟萝连忙道。
　　“也好。”殷念远看着烟萝点了点头，目送烟萝被满脸稚气的侍女护走之后一撩衣袍，连忙几个跨步向中庭中厅走去。
　　“侯爷。”章简怀一见殷念远正步进来，连忙托袍跪下行礼。
　　“起来吧。”殷念远摆了摆手，坐下，直接问道：“究竟是何事？”
　　“侯爷，这是今日收到的谍报。”他章简怀连忙躬身将袖中的淡绿夹褐的谍报上呈。
　　“万德县相近的五个村子一夜之间发生瘟疫，死亡人数且近一百。”章简怀将里边大致内容阐述着。
　　“瘟疫？”殷念远一拧眉，赶忙展开谍报，一目十行的来了起来，“竟然事发三天了，此事为何拖到今日才上报？！”
　　“万德县县令汪大为原本以为这只是一般的伤风感冒，可谁知道……”
　　“一般的伤风感冒？一般的伤风感冒会在几个村子里同时出现吗？一般的伤风感冒会让一个村子里一伤风一感冒出现十多号人吗？”殷念远冷哼，“压制不报，他有几个头袋可以砍！”这话显然是夹杂着怒意了。
　　“……”章简怀不敢言语，只是躬身站着。
　　“这几个村子在万德县哪一带？”殷念远将徐州的地图往桌面上一摊，查视着地图问道。
　　“就是这几个。”章简怀连忙上前，一一指道。
　　“这几个？”殷念远沉下眸子，手指随着章简怀的指示而一笔划了过去。
　　“这是什么河？”他直指着地图上一条不见名称的小河流问道。
　　“湄河。”章简怀道。
　　“湄河？”殷念远半沉思了起，停顿了半晌，“来人，传史可生过来！”
　　“是。”门外的守卫急速退下。
　　约莫是过了一刻钟时，史可生这方匆匆忙忙自其药房赶了过来。
　　“二……侯爷有何吩咐？”史可生看了眼一旁躬身站立的章简怀，忙改口问着前方正着墨在笺纸书写什么的殷念远。
　　“你立刻前万德县，按这上面所写内容仔细探访，明日上午这里定要收到你的传书，不得有误！”殷念远将笔墨未干的笺纸递于史可生，肃声道。
　　“是。”史可生连忙接过笺纸，只觉的手中这一张轻薄的纸片沉甸甸的让人无法忽视，“属下这就去。”一个转身，迅速的消失在殷念远眼前。
　　“章知府。”史可生前脚刚走，殷念远便立马又向章简怀道，“你速带一股人马前往万德县亲自坐镇，全面封锁万德县，若无本侯许可，不能放任何一人进出万德县，哪怕是只飞鸟也不行！还有，你最好要在今日天黑之前赶到。另外，你还得竭尽全力配合史可生的一切行动。”
　　“是。”章简怀连忙躬身施礼，迅速退下，“下官这就去办。”
　　“老八！”殷念远走出房门，向着门旁伫立着的向云天道，“剩下的事该怎么做，你可明白？”
　　向云天微微愣怔了下，随即迅速低首抱拳恭谨的回道：“云天明白，请先生放心。”
　　云天，则是他在作为记事公子的真正姓名。以云为姓，是归云山庄手下记事十大公子才有的殊荣，代表其着能力的优越，也代表着其高人一等的身份。十年前，因为荣誉，他忘了自己自幼的姓氏，十年后，因为责任，他又一次将告别自己的姓氏。
　　他看了眼殷念远，转身飞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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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清扬回来了，于子夜里伤痕累累的被侯府守卫给抬了进来。在见到烟萝的那一刻，强撑一口气的他将怀中小心翼翼护着的朱月兰花草及装一只墨黑的满血液的葫芦取出，向着静坐不动的烟萝虚弱的吐出两字“救她”后便陷入了彻底的昏迷当中。
　　原本一直紧张的等候戈清扬回来在见到浑身是血的良人后而一阵失魂的戈妻因其的昏倒而几乎崩溃的恸哭起来，再也压抑不住的愧疚、悔恨等诸多说不明道不清的复杂情绪夹杂在一声声呼喊中，如同宣泄般的一涌而出。
　　“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的。”烟萝只是冷冷的朝着戈妻如此说着，成功压制住了戈妻遮掩不住的哭声。
　　“真的？”戈妻凝噎问道。拖着空荡荡的裙管，一路从床榻上滚落挣扎着推开两边按烟萝指示要扶她重新回塌的侍女而爬道戈清扬身边的她，满怀希冀的问着烟萝，晶莹剔透的泪珠并未因为烟萝的话而有所停止滑落。
　　“他若会死已早死了，用不着拖到现在。”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烟萝多少感觉有些不适，这极其容易让她联想到寒山寺那场本不应该发生的杀戮，“不过戈夫人，戈清扬究竟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还要看你的表现了。”
　　说她无情也好，说她冷血也罢。在利用他人利用到一半时突然放手，并不代表这人有多高贵善良。在这关键时刻里，不必要的悲悯只会让更多的无辜之人受到无妄之灾。她宁肯背负所有的罪恶，也要牺牲少数之人以成全大多数之人。
　　“我的表现？”戈妻有些愕然的看着烟萝。
　　“对，你的表现。”烟萝道，挥手示意华老将担架之上的戈清扬抬走，“本宫想与你好好交易一番。”
　　“交易？什么交易。”戈妻看了看自己，闪动着眼角的泪珠，嘲讽般的问道，“除了这条性命，德馨公主论为我能付出怎样的价码同公主交易？”
　　“本宫的交易不需要你的性命。既然是交易，那自然是有利你我双方的事了。”烟萝的笑容柔和之极，如醉人的暖风，徐徐吹拂上酣睡之人的面庞之上，没有任何的压迫之感。
　　戈妻不语，只是静静担架之上抬出去的戈清扬。
　　“你不是想要报仇吗？”烟萝道，清雅的声音将戈妻给重新唤了回来。
　　“报仇？”戈妻看着烟萝那张柔和的面庞，闪烁的烛火使得其玉颜上染上了层几近圣洁的光彩。
　　“是，报仇。你应该不曾忘记自己见上背负的仇怨吧？会走到今日这般的地步，将戈清扬这无辜之人拖累到如斯地步，你想想，究竟是谁害的？”烟萝一点一点的抛着鱼饵，缓缓地等待着鱼儿的上钩。可惜她的话一点也不见何圣洁。
　　“戈、清扬……”戈妻怔了下，苦涩道，“他会成今日这般模样其实是我害的，怨不得他人。我本早就该随着心的死去而一同离开人世，如此挣扎的活着，反倒是害了他。”
　　“不，你这话错了。”烟萝摇首，“害戈清扬成今日这般模样的真正祸首并非是你，应是花影宫、花非花才对，你只不过是被他们摆弄，被命运摆弄的无辜之人。如果当初花影宫让戈清扬与令姊相守，就不会有令姊的香消玉殒。如果花非花不让你假代令姊，就不会有日后一连串的事故发生。如果不是那可能是假的花非花的花影宫宫主太过贪心，也就不会造成今日的性子带些偏激的你，更就不会有今日戈清扬生命危险的事情发生。”烟萝徐徐道，“蝼蚁且偷生，何况人乎。上天赋予我们的生命，为的是让我们一路求索，找寻自己的幸福所在。你很幸运，能够找到如此重视你之人。不若某些人，惨惨淡淡的过了一生，到死，还不知道被人重视是什么滋味。可怜那如花般的生命，到头来什么也没抓到，什么也没抓到……”烟萝后面的话有些自言自语了起来，但戈妻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戈妻心中一震，看着烟萝脸上顷刻又被她回神过来而掩盖下去的悲痛与惋惜，沉思了半晌，道：“公主要民妇如何做？”她第一次在烟萝如此谦称着。
　　烟萝笑了笑，钩着唇：“很简单，你只需……”
　　一个人连自己深压在内心的伤痛都可以利用，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利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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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爷，万德飞鸽传书。”卢劲匆匆走入书房，向正独自对着满盘凌乱的棋子对弈的殷念远道。
　　“这么快！”殷念远带笑的放下手中棋子，转身接过卢劲手中的传书。
　　身后的烛蜡只剩下一下半，摇曳的火焰越烧越旺，如同囚犯临死前挣扎着的最后美丽。
　　“现在是什么时辰？”殷念远问。
　　“寅时将过。”卢劲回道。
　　“是吗？原来天就要放亮了。”殷念远点了点头。
　　“她不曾醒来吧？”他又接着问。
　　“二小姐寅时初方入眠，还不曾醒来。”卢劲一是一的回答。
　　殷念远点了点头，慢慢踱步走窗口，一手推开窗扇，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身后的烛火最终在蜡油燃尽后而熄灭了，那点闪烁的星火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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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噜噜的车轮声，驼铃摇晃悦耳的脆响，往来密密麻麻的身着各色奇装异服的生意人的喧嚣叫卖声。朝阳刚刚上升，这座绥朝边陲小镇西凉已是热闹非凡，处处可见来自西域的商贾。琳琅满目的玉器、瓷器、丝绸、茶叶等商品摆满小镇上的各大商铺。西域人叽里呱啦让买卖令一方的绥朝人无法轻易听懂，双方无奈只有手脚并用，这才促成彼此的买卖。偶有西域人会些绥朝话或是某些常通往西域的绥朝商人懂些西域语，这才令其彼此间的交易没有见到太多夸张的动作语言。
　　城下是一片繁华轻松之景，城上却是与之相反的气氛，守城的士兵们莫不严阵以待的监视着城里城外的一切动静。城头兵士一动不动的驻矛挺立，女墙之上出现一张张眼神犀利的面孔。过去守城士兵与城下商贾城民共欢笑的场面早已消失了四十年之久，狼子野心的西一直都虎视眈眈的看着绥朝，多有冒犯。两国政治往来几乎呈现冰点局面，只剩下民间生意的往来。
　　“你们是做什么的？”守城士兵双戟交叠，拦下一大批身着西戎平民服饰准备进城的西戎人。
　　“大哥，我们都是前面山头后的村民。”说话的是个西戎少妇，双眸细长，说起话来时便眯缝着，她忙吩咐着身后众人打开担子里的物品，继续道，“这都是些家里头的东西，见多了些，顾挑些前来想挣些铜钱换些米粮。”她的汉话说得还马马虎虎，能应付过去。
　　“你的汉话说的还不错。”某士兵细细的打量着眼前之人，说道。
　　左右的兵士早已上前，检查其那些村人手中的货物。
　　“家中常有来往商贾，也就懂得一些汉话。这不，他们都推我着妇道人家来说话。”村妇笑眯眯着，见牙不见眼。
　　士兵脸色不便，看了看妇人挽在手上柳筐中的东西，一手捏其几根不知是什么来头的虫子，问道：“这是什么？”
　　“这啊，这是冬虫夏草。”妇人笑说，“这东西不好找，花了小妇人整整一年多的功夫，才弄到这么些。”
　　“冬虫夏草？”士兵拿在鼻尖轻轻闻了闻，看来眼妇人说道。
　　妇人不答，只是点头笑着。
　　士兵点了点头，看了看前面那群检查完毕的同袍，侧身：“放行。”
　　小妇人满心感激，一路道谢的领着身后五六十人向城镇中走去。
　　“盯着他们。”士兵打着手势，暗示着街道上他的同伴。
　　原本几个在街道地摊上挑选物件的小购买商站了起来，迅速尾随那些村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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