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的等候》拾月十

2、心有灵犀的重逢

　　毕业后乔梦林换过两个工作，最终在一家小公司安定下来。在最熟悉的城市里过着平淡的生活，每天往返于工作和住处两地。早晚穿梭的车辆和陌生的面孔就是这几年的一切。和读书时候的心情大不相同，现在的她好像更懂得了知足无求的人生道理。

　　金乌西坠，云层里朦胧的月影若隐若现。闷热空气里躁动的情绪拨弄着匆匆赶路的行人。下班后乔梦林一个人在路上，但是与其他人不同，她有意放慢步伐，并不急着回家，想在外面多逗留一会儿。不知何时漫步到了一个喧闹宽敞的商业街，橱窗外面人头攒动，玻璃窗内也挤满了购物的人。乔梦林沿着一排排的橱窗往前走，希望可以把一天的疲惫都丢弃在这条街上。

　　走着走着看到前方不远处围着的一群人，心想不知道这些人又在抢购些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乔梦林走了过去，瘦小的身躯从靠边处两个人之间的夹缝中钻了进去，才发现原来是在低价售卖彩陶工艺品。大约三米的长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精致小巧的彩色陶艺。乔梦林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躲在角落里逗趣可爱的金色小鱼。

　　正当她伸手去拿的时候，对面有一只手几乎在同一时间也伸了过来，指尖从两个方向不约而同地指向了那只受宠的小鱼。对面的人意识到后很快便收回了手，很自然要抬头看看是谁和自己这般默契。

　　这一刻来的有多匆忙，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投射在黑色瞳孔上，在拥挤的人群中，穿着长长的休闲衫，披散着头发，白皙的脸上是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她正侧着身子站立在对面，手里握着那只彩陶小鱼。

　　难道这座城市真的小到必须要让两个人相遇的地步了吗？乔梦林呆呆地定在原地，这双暮色里明亮的双眼无法坦然地转向别处。时间乱了节奏，失去了固有的跳动频率，四目对视间的一秒钟如达万年。

　　清楚感受到对面的灼灼目光，乔梦林急忙尴尬的转过了头，生硬的动作会让人误以为是缘于厌恶。这突如其来的重逢似乎让乔梦林忘记了该如何慌张。她在犹豫该如何打招呼，不过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终在这场短暂的较量里还是心虚的那个率先缴械投降，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到了原处，向后一步从人群里退了出来，沿着这排人群快步朝前走去，围观购物的群众此时成了保护她的最好屏障，不高的个子就顶着这个长形“盾牌”飞快逃离。

　　乔梦林怎么会知道就在她后退的一刻，对面那个人也几乎同一时间离开，紧紧追随的目光在缝隙间穿梭，脚下以一样的节奏朝相同的方向迈着步子。两人一前一后走过这排人，相差时间极短，又同时出现在了同一空荡荡的路面上。面对堵住自己逃生去路的高大身躯，一时间紧急停下来的乔梦林失去了平衡，踉跄了两步。无奈只能用一点尴尬的笑容来化解狼狈。

　　既然注定还要面对，就只能选择接受。乔梦林想先开口问好，可是看到他依旧俊秀的面庞和高挺的身姿，脑海里不由控制地浮现出了六年前那个炎热的午后。她怎么可以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面对这个曾经被自己伤害过的人，乔梦林还是失了姿态。原本轻微张开的嘴又缓缓阖上，这一时间除了继续沉默，强装镇定，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也许早已经被看穿，夏原微笑着大方地主动开口：“你还好吗？”看他可以如此简单地道出一句寒暄，乔梦林觉得刚才自己躲闪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笑。

　　“我过得好吗？”她在心里又默默问了自己一遍。“大概是不好吧。”毕业后没过多久高锐恒就提出了分手，自己费尽心思用谎言换来的感情只不过是一厢情愿。就在三天前，还参加了他的婚礼。事业上更一事无成，拿着三千元的薪水每天坐在电脑前不停地敲打着键盘，面对刁钻苛刻的老板也只能忍气吞声。

　　乔梦林抓紧短暂时间集中精力在脑中迅速地搜索答案，开口说：“还好。”这是全世界人通用的最标准的答案了。两个人的这次重逢就在你一言他一句的普通问候里结束了，短暂又匆忙。道别后的乔梦林也渐渐放松了心情，看他的样子，除了成熟了些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乔梦林觉得这次见面后也许可以让自己一直悬着的心落下，看他那么淡定，过去的事情是不是已经不再计较，早就朝前看了。

　　有时候想尽一切办法去掩埋的，却越是执着和顽强，无论雷鸣雨啸还是空明浪静，它总能悄然萌发滋长，击溃金城汤池不费吹灰之力。想要等到真正的光风霁月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