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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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升坐在床上颓丧地抱着头。手机震动，他看了眼破裂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立马接了起来。
“喂？”
对方喘气声很大，一阵一阵呼吸声，没说话。
“喂？”陈小升提高音量。
电话挂断，一片忙音。
这天，夜晚一片漆黑。
陈小升在地下室里呆了七天，这七天里他没有出去过，发霉的墙壁，滴水的龙头，报纸糊着唯一的一个光亮处，只余一盏昏黄的灯照着屋内一切。
吃过方便面的盒子随意堆放在桌子上，许多的蟑螂爬过去，地上到处都是垃圾啤酒罐。
陈小升抹了把脸，他悄悄从窗户的缝隙中探出只眼睛。
外面的世界喧嚣吵闹，他缩回身子，窝在一张小床上。
床单上乱七八糟的痕迹。
陈小升点烟的手抖了抖，又抖了抖，点不着火。他奋力扔出了打火机，哐当一声，打到了桌上的玻璃杯，杯子转了一圈，旋即摔落在地。
清脆的一响。
陈小升被惊醒了，他点开手机，一串未知号码。谁会给他打电话？
那天晚上，除了他，还会有谁给他打电话？
他想跟他说什么？
陈小升原地转了两圈，拨电话的手势停了两秒，最终没有拨回去。他换下一件衣服，捋着头发，全都藏回帽子里去。戴上一个口罩往出口走去。
这是他这七天来，第一次感受太阳的存在，街上人流如织，热闹非凡，纵横的斑马线像个迷宫交映在他脑海。
眩晕。
光明不属于他，他注定要走在黑暗里。
陈小升低头疾走，撞到了一两个行人，引来一串骂声。他充耳不闻，此时他迫切需要找到一个人。
两三个警察从远处奔跑而来，边跑边喊，“站住。”
陈小升和他们眼神交汇了一秒，随即撇向一边，头低低的，脚步不知为何再也挪不开，竟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心跳如鼓，一颗心嘭，嘭，嘭，力透耳膜。
警察和他擦身而过，指着后面的人，“喂，站住。”
一辆肇事司机撞到了骑电车的人，想要逃走，警察奔向前去阻挡司机的去路。陈小升收回眼神，攥得紧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就着裤边擦了擦手心的潮意，继续往前走。
十几年来熟悉无比的小路，他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漫长。
陈小升上到了二楼，房门拉着警戒线。他探头进去，屋子里面到处是粉笔画的记号，他抖了抖铁门，一把大铁锁牢牢扣锁住。
楼上面传来邻居的对话，陈小升三步做两步走下楼，跑到了楼梯后方偏僻的角落。
上面的人一边交谈一边走下楼。
“那个人死了也好，这种社会残渣就活该被人打死。”这个是楼上的张阿姨声音。
“你别说了。林慧英不好受，毕竟她儿子，哎····”这个是张阿姨的隔壁，黄大妈，四五十岁的样子。
“你晓得你哥去哪里了不？”黄大妈蹲着问小女孩。
小女孩常年被父亲虐待，脸上身上全是伤痕，手指掰断了两根，接上后总长得不整齐，歪歪的。眼皮划了一道口子，辛亏没划伤眼珠子，只可惜看起来就像瞎了一只眼睛，眼皮常年耸搭着。小腿以下全是烟头烫伤的痕迹。
由于经年累月的遭受虐待，小女孩的神志已经不清晰了。她咬着手指，大眼睛定定望向一个点，摇摇头。
张阿姨心疼地抱了抱她，“没事，福利院的人就来接你了。你很快就有好生活了，忘记这个人渣。”
“她哥哥去哪里了，学校找不见人，爸爸死了也不见出现，留着个妹妹。说来奇怪，为什么杀死他爸爸的是林慧英的儿子？”
陈小升听得恍恍惚惚，可是一到林慧英的儿子，就恨不得立刻跑出去。可是一想到林平，就顿住了脚。
“据说，那天林平的儿子刚刚下班回家，看见陈荣生打骂小女孩就忍不住出手帮忙，这帮着帮着也不懂怎么就杀了人。”
张阿姨叹了口气，摸着小女孩的头发，“你要乖乖的，在福利院等你哥哥接你回家。”
黄大妈受情绪感染，也叹了口气，“算了，这个家也回不来了。到时候我们会告诉你哥哥来接你回来。”
小女孩含着手指，嘻嘻笑笑，口水从嘴角流下来。两个大人们对视，无奈地摇摇头。
小女孩指着楼梯的后方，脆生生地笑，“哥，哥。”
大人们望了一眼，心里有些发毛，张阿姨抱着她赶紧走下楼，“二楼没有你哥哥，你哥哥不知道去哪里了。你记得要听老师的话。”
黄大妈也不做停留，案发现场弥漫一股惊悚气息，小女孩嘻嘻笑的声音，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小女孩被福利院的老师抱在怀里，她一边笑一边回头张望，指着那栋破旧楼房，“哥，哥。”
张阿姨给老师解释了下，“她哥哥自从她爸爸死了就没出现过，七天了，丢下个妹妹不管。按理说，他爸爸虽然人是坏透了，可是人死了，总得有人领尸不是，这些后事他就撒手不管了？”
黄大妈说：“不怪他，我们也从小看到大的，他还不是被他爸爸打过来的。他爸爸喝醉了酒，每天都拿大木棍往他身上捶，骨头都不知弄断多少根。这下，出了事，恐怕是不想回来了。”
一说起陈家的悲惨事情，听之众人不禁叹息。
陈小升等着人群散去，他远远地望了眼趴在车后座妹妹，妹妹对他笑了笑，挥了挥小手。他苦涩地抬起手，没等挥手，车子转了个弯，扬了一地灰尘。
忽然间，一阵哭吼声喊出来，林慧英被众人拦住。
“看开点林姐。”
“节哀啊。”
林慧英挣扎要去追福利院的小车，“她是唯一能救我儿子的人。”
说完，又一阵哭吼声，撕心裂肺。
“陈荣生不是人，他儿子陈小升也不是人。”林慧英哭红了眼，一字一啜，指着门口，“陈小升，他让我儿子背黑锅，他！”
众人就当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成为杀人犯的事实，纷纷劝解安慰。
“看开点，林姐。”
“对啊，看开点。”
“哥妹俩也是可怜人。”
林慧英摇头，眼泪糊了一脸，“我是知道的啊，我知道全部事实。我儿子今年准备要调去美国的总公司，前途光明，他为什么要想不开，为什么？就是陈小升，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太丢人了，没脸说啊。”
“你们为什么要抱走她，只有留她在身边才能引出陈小升。”
撕扯的哭声又一次盖过了众人的声音，林慧英一个劲儿想要挣脱众人的束缚，每每都被拦住。
“陈小升！你有脸去自首吗，有脸吗？”
“陈小升，你不是东西，为什么要拖我儿子下水！你就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林慧英扯着嗓子，不断哭吼，咒骂，摔烂了不少东西。
众人一对眼，抓着林慧英的手，更加不敢松开，怕她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情。
陈小升也不知想什么，他拔脚往外面走。走得急了，他摔了两次，爬起来后接着往前走。
身上脸上灰扑扑的，有些血珠涌出来和泥尘混在一块。
他终于见到了林平。
林平剃了个光头，笑容淡淡，没什么心思的样子，落了座，也不说一句话，静等着陈小升言语。
陈小升看了眼墙角的摄像头，手指小心翼翼往前探了几分，而后蜷缩起来，不敢向前。
“我把你送我的表当了。”
林平恩了声。
“我想见你。”
林平照样恩了声，笑容未减，道：“我妈还好吧？”
陈小升想起林慧英的咒骂，低低唔了声，“她好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受委屈了没有？”林平双手交握放置桌上，“我不在，你就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妹妹。别想东想西，活着才是正事。”
陈小升酸意上涌，盈着满眶泪水，抬起头，“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我···”
“好了。”林平撇过头，“来了这次就别来了，往后我不会再见你。剩下的钱别请律师了，留着自己过活。”
陈小升抹去了眼泪，道：“你好吗？”
林平这次笑得开心了，高大的身子探出去，遮挡住了摄像头的追踪，不经意握了握陈小升的手，“好。”
“回去好好读书，好好生活，记得吃饭，别吃泡面。你别傻了，我也不会让你做傻事。”
陈小升的手指也曾经遭父亲生生掰断过，小拇指合不拢，怪异地生长着。
“那天，是你打电话给我吗？”陈小升声音微微颤抖。
林平手心握紧他的手指，抬眼，道：“想告诉你，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你会以什么姿态生长？
挺拔，美丽，积极向上？可是，在世界上，总有一群人，过着比你更生不如死的生活，他们活在深不见底的泥潭里，拼命挣扎，往上爬。以为摆脱了命运，却最终走向了命定的结局。
陈小升想起那天下午回到家，妹妹的哭叫声从卧室传来，他扔下书包狂跑进去，妹妹寸不着缕，哭扯父亲的大手，鼻涕眼泪混进了嘴巴。
等到反应过来，他已经将破碎的啤酒瓶捅进父亲的肚子，父亲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睛，急急后退，倒在墙壁。
鲜血流得一地都是，陈小升上前捂住妹妹的眼睛，慌乱不知所措。
温热的血迹沾染了妹妹的眼睛，他脱下衣服狠命地擦着她的眼睛，不断安慰：“没事的，哥哥在。”
林平按照往常的习惯，下班回家往陈小升家里探一眼。就是这么一眼，他进来后，将陈小升推了出去，缓缓地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