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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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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开始越发迫切得感到必须找到大盗。我有一种预感,他同那个业已逝去的年代有某种联系,而这联系的媒介,是那一本日记。日子久了,我已经无法清晰得回忆起那本日记上记录的内容,记忆经常出现断面。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我去追查这奇特事件背后的一切,这也许同过去有关,也许同命运有关。
我开始把大量的时间耗费在观察身边的居民上面,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某些神态,某些习惯,都被记录在我的脑子里。与此同时,写作开始荒废下来,家里接到的催稿电话逐渐增多。我整日徘徊在大院里,像一个训练有素的侦察兵,眼睛成了雷达,耳朵成了窃听器。
然而却还是没有大盗的半点线索。
我开始有些心灰意懒,编辑不断的催稿也让我烦恼和疲倦起来。
这一天正在阳台上浇花,突然就发起了呆。我想起来高中时的教室。当初教学楼的设计者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白痴,楼的走向错误,我们位于一楼的教室成了独一无二的夏暖冬凉,并且总是阴暗的。也许这沉闷的色调实在同年青活泼的我们性格不符合,于是每一年学期初都有人从家里带花来,摆放在教室的窗台上。有时是文竹,有时是马蹄莲,有时甚至是月季或者牡丹。虽然这些植物大多都因为没有充足的阳光照射而夭折,那却是我少时的记忆里面短暂却最明亮的颜色。那时候我总喜欢在上课时盯着那些花儿和它们翠绿的叶子看,想起一个词“人面桃花”。有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可以看见老师在黑板上书写时,粉笔灰簌簌得掉下来,在光线中跳起纷乱的舞,落在讲桌上,窗台上,花儿娇嫩的花瓣上,葱绿的叶片上。
我站在这个夏日光线充足的阳台上,看着十六岁的我,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桌子是乳白色的木头做的,上面有深深浅浅的刻痕,是无数的人留下的深深浅浅的心事。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拍了拍十六岁的我的肩,一张小纸条递过来——
你又走神啦。
于是十六岁的我和二十六岁的我都醒了。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水已经从花盆里溢出来,直淌到了我的皮鞋上。我赶紧把水壶一提,放回到窗台上去。
这座大楼同相邻的两栋一样,阳台都是凸出封闭式的。同我们家阳台相隔二三米,分别是隔壁的四号楼和六号楼一左一右两个阳台。手指触到玻璃的一刹,我忽然心里一动,把没有加防盗栅栏的推拉式窗户打开,探出头去。
之前大盗来的几次,门锁都没有被破坏的迹象,会不会,他是通过其他途径进来的呢?
我想着,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仔细观察着周围有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七楼的高度顿时令我一阵眩晕。我尝试去想象从自己现在的位置爬到相邻的阳台上去,只是想象却也一阵心悸,马上把这个念头否决掉了。
关上窗户的一刹,忽然有个白色的身影在旁边四号楼的阳台上一闪。我一愣,那个身影似曾相识。下意识的又拉开窗,看了过去。
那个人似乎也发现了我,目光投射过来。
白色绒衫,漆黑的短发,虽然隔着一层玻璃有些模糊不清,我却几乎立刻就断定,那正是那天偶遇的牵狗的少年!
他看了看我,很快又进去了。
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就那样呆了半晌,感到心脏在胸腔里怦怦得四处撞击。我已经分不清这心情是兴奋激动恐慌抑或别的什么。这一刻我的脑子分外清醒——
四号楼七楼,右手边。
我等不到更更回来了。这件事情,我要自己去弄清。
搬来这儿的这么长时间里,我几乎没有去拜访过任何这里的居民,甚至是门对门的邻居。这是都市人的生活方式,我并不排斥,反而觉得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也因为如此,我连最基本的交际能力都几乎失掉了。
所以站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的门前时,我心里是有些忐忑的。我反复琢磨着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这样唐突的前来又该如何收场,但这所有的疑问都被有关大盗的猜测盖过了。我只是想来,确认某些东西。
我微微颤抖着,按下了门铃。
丁冬丁冬。门铃清脆的叫着,有人在里面问了一句“谁呀?”拖鞋摩擦着地板的声音。锁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