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飞》aba

1、第 1 章

　　我到麦当劳的时候是差10分七点。
　　要了一杯可乐，只要一杯，既然乔南木有事求我，占用我的时间，理当他付账。
　　我挑了一个窗边的位置，楼上，俯视众生的感觉很好，即便只是从四点五米的高度往下去，也使我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欢畅。大约是因为平日工作压抑的久了的关系。
　　记得顾瞻是不喜欢坐在窗边的，每次我们去吃西餐，他总是要最中间的位置，说那里开阔，不似在落地窗旁被人评头论足，如同笼子里的动物，抗议无效。果然是掌握大局的人呢，不同于我等的小家子气。
　　1杯可乐喝了大半，人还未到，听的身后的女孩子同大约是男友的人发嗲：“这里好吵的，环境又不好，我们还是去Friday吧。”
　　回眼望去，穿T恤牛仔的男孩子万般无奈的望着女朋友，那是个粉雕玉琢留着厚厚长刘海的女孩子，经过我的时候手上的一串饰物叮当作响，很是引人遐思。
　　悲苦状的男孩子领着他美丽动人作欢喜状的女友去了，我看见他一手护在斜挎的笔记本包上，不知道是不是在琢磨还有多少钱可以请得起这个煞星。
　　滑滑梯旁的大钟指向差十分八时，我只手托颐，左顾右盼，美目流转，濯濯生辉，四处打探有没有养眼的：这个太胖，那个太瘦，这边的皮肤太黑，那边的牙齿不白，这个张的虽还可以走起路来扭得太厉害，一看就知道自己是有点本钱的人。
　　八点二十。我看看表，活动活动发酸的脖子，正在迟疑要不要发个短信什么的，就见某人气喘吁吁的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于飞，马上下班，导师又给了一个重活，非要讨论，真是对不起。”
　　乔南木的眼镜片上一层雾气，只怕是花大力跑了来，突然我觉得有些不忍让他掏钱。到底是穷学生。
　　我叹口气，“我是很想说我等很久浪费时间浪费生命这种话让你赔偿的，可惜我现在真是闲得很，别的没有，时间一大把，罢了罢了。请乔博士落座。”
　　乔南木还是很不好意思，真是善良之辈。
　　“你还没吃吧，要点儿什么？”
　　“一个汉堡就好。”
　　他很是吃惊，“于飞，你的饭量不会那么小吧，虽然长得秀气到底也是男孩子啊。”
　　我翻翻白眼，这个跟长相没有太大关系的，好吗？
　　最后乔南木坚持给我要了一个汉堡，一份中薯，两个鸡翅，外加一杯可乐，一份蔬菜汤，还有一杯麦旋风。
　　我看着眼前这一摊食物发呆，“走的时候可不可以问服务生要个袋子，我想当作明早的早饭，还可以省两块钱。”
　　乔南木说，“于飞，你现在真得这么困难？我这里还有点儿钱，要不。。。。。。”
　　我笑着摇摇头，想起某个人说的，“燕于飞，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你还能清高到几时？”
　　清高到几时，一时也不得，我早已猥猥琐琐，缩头缩脑，起大早骑车到单位，途径百货摊菜市场火车站，一路莺莺燕燕多有烦声——当然大汉的叫声也是有的——我照旧啧啧顶回，你说得了不得了，男人！
　　我已不是愤青，再过两年，怕是要成了愤中了。
　　顾瞻总是说我拿肉麻当有趣，做作小家气充碧玉，到底有几分道理。
　　我张嘴便来：“说吧，有何事？”天下没有白掉的午餐。
　　乔南木很尴尬，“哎，我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打扰你，你这么忙还。。。。。。”
　　人说学到硕士发傻，学到博士便呆果然无错，便是撒个谎也得要讲的过去，我明明四处碰壁待业中才找了个苦力活，却让他说这么忙，刺耳的紧。
　　我将餐盘推到一边，趴在桌子上看他，近的可以看清楚他两边脸颊的小小雀斑，以及长长的浓密的睫毛，真是妒嫉，我的睫毛只是长却单薄的紧，如同我的人一样。
　　乔南木有些手足无措，我摆摆手：“非也非也，我不是作弄你，这里真得很吵我听不见。”
　　沉默一分钟乔博士终于打开话匣子，滔滔与江水不绝于耳我只听懂一件事。
　　“你和小桦又吵架了？”
　　闷闷中，他点了点头。
　　我叹口气，往后仰靠，恢复刚才的姿势，顺势拉过来刚才的托盘。
　　原来又是吵架，所以就可以在深夜两点的时候给我发短信说要和我谈谈，打电话到单位来说真的非常需要我的帮助，这么郑重其事，我以为他是要向我告白。
　　说起来我和乔南木的认识都是因为陈桦，我青梅竹马的发小儿，若不是有些心理原因说不定她会成为我的女朋友。陈桦是出色的女孩子，就是性格太过倔强，太好强，这样的女人难嫁啊。
　　絮絮叨叨近30分钟原来就是因为看电影到底是谁坐外面，乔南木觉得应该让女孩子坐里面，陈桦非说坐外面方便，然后就扯到干涉不干涉以及宽容不宽容的问题。
　　我一个头两个大。
　　我一面心不在焉的听着乔南木的诉苦一面运用我的流彩双目左右相顾上下翻飞，别说我不认真，他所需要的只是找个人诉苦以及安慰。
　　我看看已经彻黑的天，自掘坟墓地说：“那我回头和她聊聊。”
　　乔南木如同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谢谢，谢谢你于飞，打扰你真不好意思。”
　　你看你看，说白了到最后也不过是希望我得这么一句话。
　　外面黑透了并不是没有道理，立时开始瓢泼大雨。
　　乔南木把他手中的雨伞给我，“于飞，你打车回去吧，我记得小桦说你感冒才好。”
　　我看看他，他竟准备回身落跑。“那你怎么办啊，你不是跑来的？”
　　“我骑车来的，没关系，学校很快就到了，况且我家乡经常下这么大的雨，我都从来不打伞的。”
　　“喂？！”
　　乔南木看着我笑，“你太瘦了，于飞，”作势拍了拍我肩膀，“你看，只剩一把骨头，还穿这么少，早点回去，不要再感冒了。”
　　那把伞很小，一看就是陈桦的，乔南木就那样站在雨地里看着我笑，我能够看见雨水滑过他的镜片。
　　我还要再说什么，他已经奔出去老远。
　　我叹口气，心里觉得暖暖的，乔南木，你若是让我坐里面我绝不会坚持坐外面的，因为我知道，那只是你的关心，跟干涉宽容与否毫无关系。
　　风吹得我额头有些痛，总是这样，人来了又走，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潇洒，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而我却要留下种种稀奇古怪的病根。
　　我慢慢地走回去，不用着急，反正我能挥霍的，只有时间而已。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仿佛天空真的漏了，所有人世间的不甘与痛苦都从那个口子里流泻下来。记得小时候我就喜欢这样打着伞，在雨天这样走啊走的，只觉得纯净的刷刷声才能给我一种不真实的存在感，如同天地间只剩的我一个人了；现在的我依然喜欢听雨，雨声中的那种沉静无奈仿佛可以让人心中的所有欲望与生命中的五味杂陈洗涤一净。
　　不过我小时候踩水时穿的是雨鞋，那个不心疼。现在低头看看脚上这双路易的鞋子，嘴角微微有些抽搐，那个时候，是花四位数买的啊，当年我真是是太奢侈，难怪会遭天谴感冒。
　　这样的大雨天走回去其实是一件很变态的事情，因为大约走到四分之一强路的时候我的身上就湿透了，包括手上的麦当劳袋子，当然主要是被风吹的，所以我不得不承认，浪漫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好像自由得来不易得来后的道路更加辛苦一样。其实，我走回来的原因是因为没有钱打车，而且，这么大的雨天，只怕也很难拦到车。
　　嗟乎，夏屋渠渠，今也每食无余！
　　我回头向身后开着黑色奔驰车的男人嫣然一笑，“阁下准备跟我到什么时候？”
　　放下玻璃窗，全然不顾雨水溅在名牌西服上，顾瞻竟然也很有幽默地冲我龇牙一笑：“不忙，等到你手上的早餐袋已变成水煮肉的时候。”
　　真是没有同情心的男人。
　　“现在我的早餐袋已经变成水煮肉了，阁下可不可以离开，漆黑的雨夜里后面跟一辆车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或者。。。。。。”
　　顾瞻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或者？”
　　我的后腿肚子转了转筋，“或者念在故人之仁载我一程。”
　　顾瞻皱着眉毛看我湿淋淋而大刺刺的坐在他昂贵的五位数的真皮座椅上，扔下滴滴答答的麦当劳袋子，就差没打个滚儿。
　　他的眼光聚在我的脚上，我低头看看，已将他美丽的地毯踩出几个黑水印子。
　　“抱歉抱歉，不过这双鞋是路易威登的，也算配得上你的毯子。”
　　淡淡的，顾瞻说，“那双鞋好像是前年你过生日时我送的。”
　　哦？失敬的很，我竟然都忘了。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穿这双靴子。”
　　“怎么会？我犯不着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况且还省得再买。”
　　顾瞻冷冷的哼一声，“就像瓢泼雨天你才会走进我的车子，风和日丽就和别人亲亲我我根本想不起我。”
　　我老老实实地说：“确实如此。”
　　兹的一声车子停了下来，我猝不及防差点滚落在地上，只听见顾瞻恶狠狠的声音：“下去。”
　　“？”
　　“我叫你下去！”他竟然移到副驾驶座上就此打开了后车门，霎时雨水全涌了进来，打在真皮沙发上。
　　我愕然的看着他，然后认命的收拾东西走人，真要命，这男人怎么越来越小心眼儿了。
　　待下的车来我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我住的宿舍门口。
　　原是想低头和他说声谢谢的，孰料这家伙竟猛地一踩油门掉头走了，溅了我一头一脸的水，他妈妈的，气死我了，这个别扭的死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