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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青泠剑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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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黄沙中,口干舌燥,瞟一眼前面仍走得婀娜的魅魈:“喂!我们走两个时辰了!”
魅魈转头回视:“哦?你的意思是说要休息?”
我小鸡啄米般猛点头。
“你要在葬魂场休息?”
“?”
魅魈盈盈一指远方:“仔细看看吧。”
我踮着脚尖,手遮着上眼睑眺望,只见漫漫黄沙,风袭沙卷,迷蒙一片,既看不清来路,又看不清去途。
——呼,呼。
狂沙在半空结起黄色的沙帐,金黄的地表流沙如潮水般涌动,一具具白骨出露地表,白骨森森,狰狞可怖。
我掩嘴半蹲,平复起伏不定的心情。
魅魈撩起额前被狂风吹乱的乌发,微嘲:“这样就怕了?”他的声音缥缈如烟:“这儿是以前的战场,多少战士的英魂被埋葬在漫漫黄沙之中。然而不管生前多么的威风凛凛战场纵横,死后不过一抔黄土,森森白骨罢了。”
他拽了拽随风飘舞的红纱衣,“战争虽然残忍,不过嬴政肯定不会死得如此凄惨,谁让他是王呢?”
我的心猛地坠下,嬴政是怎么死得呢?他巡游四方列土,在沙丘病逝,仪仗万千,千人相随,却在无声无息中死去,无人追悼,无人哭泣。
他的属下儿子阴险地谋夺他呕心沥血打下的天下,像贪婪的豺狼肆意啃噬他的帝国,他的尸身被低贱的宦官侮辱,天下人高声欢呼暴君的死去。
我喘着粗气,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走。”
我慌忙站起,胡乱抹一把满脸的泪水:“走!快走!”
好不容易走出那片古战场,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疲惫道:“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死也不走了。”
他掩嘴媚笑:“想不到王妃如此不注重自己的仪表,不过这样倒是挺可爱的。”
我斜睨他一眼:“可爱能让你放了我么?”
“不能。”
我冷哼:“那不得了?可爱又不能救命,也不能当饭吃。”
我们休息了片刻,魅魈领着我又不知往哪儿去。
四周是壁立的斜崖,青石裸露,寒树阴森。山道蜿蜒曲折,我呼哧呼哧蹬爬崎岖的山道,看着前方仍一脸闲适轻松的魅魈问:“你不累么?”又望了望他赤裸的双脚:“脚不疼么?磨出茧子来脚就不漂亮了。”
他拾级而上:“不疼,我的脚我自会保护好,不需要你担心。”
我撇撇嘴,谁担心你,我只不过是没话找话,闲得无聊罢了。
我问:“血影是什么?人还是组织?”
“不该问的别问。”
“你主人又是谁?能收服你这妖孽真不简单。”
我们齐齐踏上山顶,狂风袭来。我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远离悬崖,悬崖边长着一棵歪脖子树,树叶落尽,只留下灰褐色的枝枝杈杈,像向天空伸手哭喊的利爪。
魅魈眺望远方,勾唇一笑:“你猜我主人是谁?”
“逆天?”
他眼神一凛,莹白的手闪电般掐住我的脖子:“你知道了主人的身份,现在杀死你主人也无话可说了吧?”
我奋力扒着他的手剧烈挣扎,混蛋,我认识还不让人触碰的不就是我那人渣师兄么!我竟然蒙对了……要知道蒙对是这样的后果,打死我也不告诉你!
我仍不死心地梗着脖子道:“咳咳……我是师兄最疼爱的师妹!你敢杀了我,我师兄一定将你抽骨剥皮!”
疼爱……才怪!我俩估计都恨不得掐死对方!
他手掌张开,我像被抽了骨头般瘫软在地,捂着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他将我吊在歪脖子树上,盘腿坐下,似在等待着谁。
我仰头看天,不敢低头瞄一眼脚下的万丈深渊。凉风吹来,枯枝吱呀吱呀响,我瞬间绷紧身子,生怕就这样掉下去,摔成一滩烂泥。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我紧张害怕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停在心底念叨: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阿政,你快来救我啊!!!
我闭着眼,白云似乎从我身边飘过,凉飕飕的。
“你来了。”盘腿而坐的魅魈轻笑,“想不到动作倒挺快。”
我颤巍巍睁开眼,不远处站着一袭黑衣的男子,冷漠如冰。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眼瞳,黑色的长服。
死里逃生的喜悦瞬间将我淹没,我如见到救星般高兴的哇哇大叫:“面瘫脸!面瘫脸!快!快来救我啊!”
长生歧遥遥注视我,向我点头示意。
魅魈身姿婀娜地站起,掸掸衣袖:“没想到这么快就追来了。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长生歧终于高冷开口:“很难找?”
魅魈歪头轻笑:“我说呢,十八暗卫虽难缠但也太过容易摆脱了,原来是有人一直监视我的动作,一路尾随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长生歧紧盯着魅魈似乎在估计对手实力。
魅魈又道:“我记得我已经把你摆脱了呢。”
“你以为我会找到魏国去?魅魈,十七岁,血影组织成员,原楚国人。”
魅魈的脸苍白了一分:“是我低估秦国情报网了。”
长生歧斜执长剑:“北上只是幌子,身为楚国人的你会到哪儿去还需调查么?”长生歧剑眉微蹙:“废话少说,动手吧。”话音刚落,两道雪白的剑光急速相触,火花四溅。一触即分,双方已经对对手的实力有了初步了解。
魅魈盯着长生歧古朴典雅的长剑,拧眉道:“青泠?世人皆说青泠剑主当之无愧为天下第一侠客,各国争相拉拢都不曾屈服,一句‘权兮,粪土相离。义兮,心之相依’惹得多少人喟叹。但谁又能想到传说被七国合力绞杀的青泠剑主竟成了嬴政的走狗?”
我眨巴眨巴眼,不敢相信面瘫脸竟是天下第一侠客,我一直以为他是秦国自小培养的家臣,被嬴政的忠君思想洗脑才对嬴政那么死心塌地的。
以前我无聊,缠着他问鬼谷入门必答题。
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长生歧:“常伴王上,永世不离。”
我:“你不要告诉我你最爱的也是你家主子。”
长生歧:“如果尊敬和爱戴没有差别的话,也可以这么说。”
我撇撇嘴,下一个问题看你还敢不敢再回答是“嬴政”。
我:“你最恨的人是谁?”
长生歧:“王上所恨之人。”
我:“……”
所以说这样忠心耿耿的长生歧,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他曾经是仗剑走天涯的一方侠客。
长生歧的青泠在半空画出蛇行般的痕迹,诡异莫辨,魅魈的长剑被格挡开,他的红衫迎风飞扬,飞腿前踢,青铜铃泠泠作响。
我慌忙提醒:“别听!是阴阳幻术,惑人心神!”
长生歧将听觉封住,青泠紧追不舍,在魅魈雪白的脚背上留下不浅的伤痕。魅魈一个趔趄,腾腾腾往悬崖边倒退而来,地上留下一个个血红的脚印。
我心说小妖精,你妈的别往姑奶奶这边倒啊!你摔的话就摔别处去啊!
长生歧眼神一凛,似乎看出了魅魈的企图,黑袍翻飞,已经先魅魈一步挡在我身前,黑衣与红纱相互扑打,长剑相击又是一个来回。但因为长生歧要保护吊在歪脖子树上的我,倒被魅魈占了便宜,手臂上留下长长的口子。
时间一长,优劣立分。长生歧只有手臂受了伤,而魅魈的红衣早已被划的破破烂烂,鲜血印染衣衫,更增艳丽。红衣破口处大片的肌肤裸露,鲜血淋漓。
看得我都快于心不忍了。
也不想想长生歧天天在刀尖上过活,敢刺杀嬴政的都不是平庸的杀手,没几分本事嬴政会留他到现在?而魅魈毕竟是以阴阳术见长的,剑术自是无法与长生歧相比,他能和长生歧对战这么长时间实属不易。
魅魈眼波流转,他伸出猩红的舌轻轻舔去唇边的一丝血迹,邪魅的甩掉长剑上的血滴,广袖飞扬,三枚银色的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绑着我的绳子袭来,长生歧扬剑将飞镖击落,再抬头,魅魈已经逃之夭夭。
我大喊:“长生歧,快拉我上去!”
他捡取地上的枯枝递给我,我抓着枯枝奋力上爬。
我拍拍屁股,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条,关切地奔过去想为长生歧包扎,他闪身躲开我的手,轻声道:“无碍。”
我悻悻收回双手,翻翻白眼吐了吐舌头。
“我们还是快回去吧,王上很是担心萧妃。”
我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慢行。我低着头,心里颇不甘心。
就这样回去吗?好不容易有逃出来的机会,就这样老老实实重回嬴政身边?心甘情愿臣服于嬴政,像一个可悲可叹的普通妃子在漫漫长夜跪在烛前苦苦等待帝王的临幸,渐渐的,为那个男人喜,为那个男人悲,和无数个女人分享他的爱,变得小心又敏感,揣摩着君王的心思,迎合着君王的爱好?不!我不要!
我眼珠一转,“啊”的一声痛呼跌坐在地,前面自顾自走的长生歧闻声回头,“萧妃还好吧?”
我撅着嘴,杏仁眼里盈满闪闪的水波:“不好!我扭到脚快痛死了。长生歧,我命令你背我走!”
长生歧为难道:“卑职不敢。”
“你难道要让我趴着回去吗!”
长生歧淡淡瞟我一眼,眉头蹙的更深:“卑职需禀告王上。”
他曲指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一只雪白的鸽子扑腾着翅膀停在他的手臂上,他占了血在布条上写着什么,我探头去瞅。
“卑职歧跪禀王上:
现萧妃已救,然妃腿伤奈何?负之,臣心惶惶,不负,妃以头抢地迫臣。负乎?不负乎?臣心两难矣。遂禀王上以询。
卑职歧再拜”
我气得咬牙切齿,谁说我以头抢地了?!好,长生歧我记住你了。
白鸽振翅翱翔,转眼没入层层白云,我觉得以白鸽传信实在太不方便了,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话的年代里真真让人心累,这下不知等到何年何月。不过这也是我的计划之一,早料到长生歧不敢逾矩,我这一闹,必耽误行程,这休停的片刻便是我逃跑的契机!
出乎我意料的是白鸽不一会儿便飞了回来,落在长生歧伸出的手臂上,我又探着脑袋瞅。
只见帛布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让她爬回来!”
嬴政,你好……够心狠!
长生歧将布帛以内力震碎:“王妃稍坐,根据白鸽飞回的时间,估计一盏茶的功夫大王就到了。”
我坐在地上呵呵干笑:“不用这样大费周折嘛,阿政国事繁忙劳心劳力的,怎么有空亲自接我?”
我冷汗直流,只剩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如何从武功高强的长生歧手中逃脱?
我心念电转:“面瘫脸你过来,给我个东西垫垫,地上太凉。”
长生歧将自己的黑袍解下准备铺在地上,在他俯身的刹那我猛地点了他的穴道!我的手指戳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痛的几乎像是戳在岩石上被折断了般。这一切皆发生电光火石之间,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长生歧都震惊的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我会向他出手。
我蹦着跳起,拍拍屁股,将黑袍披到长生歧肩上:“栽在我的手里不要觉得自尊心受挫,谁让你对我毫无防备呢?告诉嬴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本宝宝先行一步!”
说完,我随便找了个方向撒腿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