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一梦》闻桑

2、第 2 章

　　二月二，龙抬头。

　　每年的这个时候，先生都要学生在这天去南山上待上个一天一夜，在南山寺中修身养性，静心祈福。

　　虽说是祈福，但也跟修行差不多，在寺院里吃的是粗茶淡饭，锦衣玉食的主儿可能吃不惯，但好歹也只是一年一次，也是可以忍受的。但是要让他们静下心来打坐听禅抄经书，那简直是折磨，拜完佛祖菩萨后趁着时机马上溜之大吉，剩下的事自然而然便都留给自己的书童去做。

　　当然，杜恒除外。

　　南山的风景不错，犹胜在清幽。山中林木多，前几日刚下过雨，山间云雾缭绕，偶有几声鸟叫，倒颇有一番人间仙境的味道。初春时节，山里的好东西渐渐都出来了，中午被迫吃斋饭的公子哥当然要抓点野味儿补补油水儿。娇生惯养的小公子门偏偏在这方面无师自通，个个都是好手。不一会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每个都能来上那么几样。一个个满载而归，这可把一行人乐疯了，洗刷干净，架起火，撒上出从厨房里顺出来的调料，井然有序，显然不是第一次。论色香味，自然是上不了台面，但在徐之秋徐大厨的操作下，倒吃得也是有滋有味的。

　　不过呢，沉浸在食欲中的少爷们似乎忘记了，一同出来但明显心不在焉的想要单独静一静的某人离开的时间似乎有些过长了……

　　等沈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此刻早已不知身在何处，四周的景致与来时路上的可以说完全变了个样。对一年来一次南山的沈言来说完全不熟悉周围的地况，沿着原路走了几步悲哀的发现自己迷路了，尽力想了想来时的路，可惜没想起来。迷茫了会儿，悲春伤秋了会儿，坐下等待了会儿，觉得那群人闹得正疯，正是顾不上自己的时候，没办法，现在只能走走看了。

　　刚入春，白天时间还不是很长，更不要说在山上了。走了好久发现自己一直是在原地绕圈子，之前倒也没觉得南山地形这样诡异。在这里看不到寺院，也没别的熟悉的标志性的东西，想来是走远了。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接下来天也只会黑得更快，那时候想要在找到回去的路只怕更加困难，略一思索只觉时间紧迫，详察了下四周，找了个地势较高视野开阔的地方，对着林中喊了几声，静悄悄的山林中不断回响着沈言的声音，除了惊飞了几只栖息在树上的鸟，便再没有别的什么动静。

　　这边，吃饱喝足的一行人起身准备回去，这才发觉沈言到现在还没回来。去四周找了找，连个人影儿也没看见。徐之秋了解沈言是不会不打招呼就独自回去的，也不会因自己的事情不顾大局的，想来此时还没回来定是出了什么事了。这样一想不再耽误时间，马不停蹄地赶回去找人帮忙。

　　天已完全黑了，看着远处山顶若隐若现的亮光，沈言倒没了之前的慌乱。天黑下来，寺里各院各殿小僧掌上青灯，即便是微弱的亮光在这漆黑的夜里，原本白日里不可见的南山寺也渐渐显露出来。山间夜里凉，沈言想快点赶回去，也省的众人担心，奈何无月亮看不清脚下的路，却跌跌撞撞地被树枝在身上划出了不少伤痕。好在身体被冻僵了，倒也没觉得多疼，索性不管它，快步朝寺里赶去。

　　离山顶越来越近，看到的南山寺也越来越亮，看到不远处零散的火光，似是有人过来找自己，沈言有些激动，赶上前去，果然是徐之秋。

　　徐之秋看到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不由得一愣，待看清楚是沈言后，激动坏了，对着后面的人喊沈言找到了，一瞬间哗啦啦的都聚过来问长问短。在跟旁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的时候，沈言发现书院里的人差不多都来了，至于杜恒，没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还是会有些失落，毕竟同窗这么多年了……

　　没走多久就到了，刚进寺门，沈言就被晃了一眼，夜晚的南山寺里亮得如同白昼，还没适应就被等着自己的小书童北生看见一身的伤拉回房间上药去了。之前身体冻僵没知觉倒没觉得怎么疼，现在渐渐暖和起来，寺里的药劲儿又猛疼地沈言嗷嗷直叫。北生没办法只能轻点儿来，说着话转移沈言的注意力，谈起当时得到沈言失踪大家如何如何的着急，可当听见北生无意中自言自语一句原来如此，沈言听得莫名其妙的，一问却是与杜恒有关。

　　北生原本也想出去找的，奈何自小就有眼疾在黑夜里看不清东西，只能在寺里候着。在寺里自是知道书院的学生都出去了，除了杜恒。北生知道杜恒与谁都不相交，可当看到他从自己房间出来的时候，北生还是很生气，好歹是同窗一场。北生年纪还小气不过加上心疼自家少爷，忍不住冷嘲热讽了几句。结果可想而知，杜恒依旧板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地从北生身旁走过去。北生气得头顶上冒青烟，就跟在杜恒后边跟他理论，杜恒去哪儿他去哪儿。

　　一路上杜恒听着北生在他后面叽叽喳喳倒也不寂寞，自己该干嘛干嘛。不知道去大殿上跟主持说了什么，出来后对着北生就拿出怀里的火折子，吓得北生以为他要把自己给点了，赶紧跳离一丈远处偷偷看他。只见杜恒用手中的火折子将寺院里的灯一盏盏的点亮了，原本昏暗的院子慢慢亮起来了。这个院子点完了，就去下一个，一个个就这样点了下去，寺里点完了就去寺外，不让别人帮忙，也不见他去休息，愣是把寺里灯全点上了。北生之前还不懂他想干嘛，但刚才得知沈言是看见寺里的亮光才找到回来的路，北生这才明白。

　　过了不知多久，擦着药的北生似是注意到沈言已经很久没喊疼了，抬眼看见沈言盯着烛台发呆，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就听见有人敲门。请进门来见是寺院的小僧，得知沈公子回来特地送来饭菜与驱寒的热茶。沈言也醒过神来，连忙起身道谢。

　　待到那小僧离去之后，沈言也确实是饿了，坐下来便开吃，尝了一口有些惊喜，虽是斋菜味道却比以往好多了。想起回来时之秋没同自己一起回厢房这边，而是朝另一方向去，现在想想那差不多正是厨房所在的方向。

　　沈言低头又尝了一口确实不错，手艺比以前提高不少，是个当厨子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