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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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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从九天上倾盆降落,将在场的三人浑身打得湿透!
      靖沧浪后退一步,曾经落足之处立刻被死者的污血浸没,又极快地被雨水冲淡,四散开去。
      此时才从惊呆状态中醒过神来的小童大叫了一声“哇啊啊!”拔腿狂奔,速度快得简直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靖沧浪正待制止,忽觉胸臆间一阵刺痛,腥甜的味道从喉咙间涌了上来。
      与端木燹龙一战留下了惨烈伤势,调养数日不见起色,方才强提真气动武,便又发作了。他再退一步以剑拄地,勉强想要调匀气息,却感力不从心。乱窜的气息冲破压制,逆冲上来,口角顿时见了鲜红。
      平如蘅跨过地上横躺的尸体,并指疾点他胸前数道大穴:“凝神静心!”
      真气灌入,迅速压制沸腾的伤势,不断上涌的血气也被导入正轨。片刻,靖沧浪渐渐平复,脸色回归如常。他以袖拭去了嘴角血迹,对平如蘅道:“多谢了……但,为何要助吾?”
      他不打算掩饰这疑问,以平如蘅的立场,没有帮助他的义务。
      平如蘅反问道:“为何要杀他?”
      “吾已讲过,罪行确凿,不思悔改,留之无益。”
      “你完全可以将此事交吾处理。”
      靖沧浪皱起眉头:“你会留手。”
      “……是什么让你得出此种结论?”平如蘅眉头也皱起来,他不喜欢杀人没错,但也不至于当此关头还要心慈手软,靖沧浪与他才见了两面,怎就留下了这种印象?
      “去年的死囚押到如今,那孩子不过劝你做当为之事,便遭驱逐。宋襄公之仁,于人于己百害而无一利。”(注)”
      “原来是因为那孩子。”平如蘅将以一贯之归鞘,想今晚最后一名死囚已解决了,便有时间与靖沧浪将此事撕捋明白,道:“不杀囚犯与不让那孩子继续留在此地,两件事不相干。死囚再罪大恶极,也是人命,吾不过承上天好生之德。至于那孩子,耳濡目染得太久,将杀人当做平常事,再留下去要养出毒苗了。”
      “既然如此,当初何必留他?崇圣之光不适合他们。”
      “遇到大街上乞讨的孤儿,给他们谋份生计,论不得适合不适合。”
      靖沧浪眉头快拧成疙瘩,对他的逻辑无法认同:“收留时便该想到会有今日,既让他们接触这些,便该承担教养之责。是你让他们变成这样,现在却又以此为由将他们赶走,太不负责任。”
      平如蘅倒是笑了,他笑得很和气,但细品便会知道这并非他性格好,仅因为他不在乎:“你说得有理。但人与人就像雾里看花,你能算到多久,又能顾别人到多远?……想算计人生人性,这番话,你该对忧患深去讲。”
      “……”靖沧浪突然发觉,对着一位会将珍贵的夜明珠随手往溪水里扔的人讲这些,果真是没有意义的。
      平如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也觉得自己站在大雨里解释这些颇可笑,摇头道:“你与吾——何必?先处理尸体吧。”

      平如蘅欠身拖起死者的一只脚,转身向外走。尸体在泥水里划过一道深深的印痕,靖沧浪眼看到血污溅到他的衣摆上了,他也不很在意的样子。
      这个人的性格,与其说怪异,不如说……
      冷。
      靖沧浪默然,他并非第一次见到这种性情的人,曾经有位朋友眼观天下而眼底空空如也,重视的事立刻就做,无益之事不费丝毫心神。这种冷心的特质颇相似,不同在于,平如蘅重视的东西,似乎更少。
      名列儒门四锋,靖沧浪不怀疑他的剑术造诣,但这种性格,靖沧浪很不喜欢。
      ——算了!
      若有人在旁边数着,这已是今天靖沧浪第三次无奈地决定不再理会多余的事。天色晚了,雨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还是收拾一下,准备露宿吧。
      他回身向冰床走去。
      刚刚盘膝坐好,缓慢调动水汽准备重新凝结一个遮风挡雨的气罩,却听见脚步杂沓,平如蘅去而复返,无奈地道:“请问——今夜吾可否宿在此地?”
      “……?”靖沧浪睁开眼。
      平如蘅解释:“方才那人越狱逃走,拆毁了许多房屋,现在崇圣之光的执事们都挤在一处,吾不好再去夺他们的空间。”
      “你之居所呢?”
      “也毁了。”平如蘅没解释毁掉的原因,靖沧浪就理解为黑衣人所做。哪想得到一剑崩塌房屋的正是眼前这人。
      整座崇圣之光都属平如蘅辖下,他要留宿,靖沧浪没有拒绝的道理。靖沧浪唯独诧异的是平如蘅走向那座小屋打开了门,然后好似被吓了一跳地倒退一步。
      平如蘅苦笑:“原来如此,是吾疏忽了,还奇怪你为何露宿。”
      “屋里的东西,不是你摆放的?”靖沧浪忍不住出声。
      “以往在此之人留下的。”平如蘅道。
      也就是说,是以往关押在此的囚犯的东西。靖沧浪对平如蘅的性格又有了新的了解——他竟然真能将这么多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平如蘅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随吾一同换个地方吧。”
      “十丈为界不得擅离,此乃仲裁与阁下之命令。”
      “定下规矩的人都要改变规矩了,你又何必固守不前?”平如蘅转念却改了主意,“也罢,不如随遇而安,吾在此露宿好了。”
      “……”十丈为界、画地为牢,靖沧浪走不脱这个范围,平如蘅想怎样,自然也随他。
      平如蘅手掐剑诀,以一贯之出鞘,金红色的光芒暖如朝阳,碎碎凋零如羽,落地时,化成灼灼蒸汽,聚成床榻的形状。
      他盘膝坐上,渐渐暖色的气息从周身升起,凝结成了一个橘色的气罩,稍远看去,好似雨夜里的一只灯笼一般。
      靖沧浪注目片刻,也闭目调息,海蓝色的水汽重新聚拢来,拉起晶莹的水晶球。
      运动自身真气治疗体内的伤势时,他突然想到,方才问平如蘅为何要帮他压制伤情,平如蘅没有回答——罢了,此人的性情,问,也不过“当为则为”这种随心所欲的答案。
      一冷一暖两处荧光,此夜风雨,皆被隔绝在外。

      注:“宋襄公之仁”指对敌人讲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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